第118片 深铺二东[第1页/共2页]

他不焦急，等对方低声下气。

这女人另有一股穷志气。

见货心喜不眼喜，方能谈价。

她是二店主，他是掌柜，看似主从，实在职位齐平，一个管武事，一个管文事，大店主离了哪个都不可，故而他对她，能客气，也能不客气。

方掌柜任她漫骂，垂着眼皮子如老衲入定。

方掌柜暗道失策，但架子还得持续端，不然变成他理亏了，“多谢卞女人先想到了涵画馆。你如此诚意，我也不好让你绝望而回，不如女人多给我几日，容我禀报店主以后，再由店主决定，如何？”

“何事？”她往长官一坐，翘脚喝茶，姿式撩人。

卞茗珍略难堪，“得等几日才有覆信？我家中揭不开锅了呢。”

方掌柜不试图同牛讲牡丹为何代价令媛的事理，只道，“请二店主与大店主筹议一下，看这件事要如何办？如果成心购入――”

“卞女人可知姑苏有多少造仿片的作坊吗？固然良莠不齐，也有了不得的画匠，可与真品仿得普通无二。而溪山先生说墨笈上的画，一来无真迹传播市道，可平空捏造，二来传世名家的作品较多，轻易被人揣摩得透。你祖父说真，不算。我说真，也不算。实在难鉴得很。这么吧，我可当作质量上乘的古画收买，八幅画一一验看以后，给你纹银一千两。”

“那本甚么书里说到的画很值钱？”

“六万两？！”鲁七娘子先怔，再眯了眼，嘴角噙着嘲笑，“墨汁莫非是金汁？画绢莫非是金镂？不过画些山山川水，驰名知名，瞧着都差未几，怎能值了万两银？”

等人走得瞧不见影，方掌柜关上门，当步走过花圃长廊，进了一间宽广的屋子，喊声二店主。

他知这妇人虽水性杨花，做端庄事却从不迟误，心狠手辣，杀夫都不眨眼。

方掌柜瞧在眼里，心中却清楚，穷得连下顿饭都不知在哪儿的卖家，最耗不起时候，也不成能拿到好代价。

方掌柜腰板笔挺，甚么话都没有，只是扫了她一眼，很轻，很淡。

卞茗珍将画缓缓卷起，神情由局促转而倔强，“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扰了。杭州书画铺子也不止涵画馆一家，若非你们目次册子上明价公道，我不会先考虑你们。”

不管是古画还是古玩，鲁七娘子只晓得货要够奇怪才卖得出代价。再说，无本买卖做了这么些年，普通好货还看不上眼。

金枝牡丹压繁沉云髻，妇人面貌姣好，眼气轻浮，一张滟光薄唇，一抹娇媚笑天生，气质妖娆。

她眼神一瞬锋利，声色厉茬，“不如――照老端方办。”

方掌柜当即取出一锭二两银，“卞女人，就当是涵画馆买了你这则动静，听到我们覆信前，请你别找其他画商。短则三日，长则五日，五日以后不找你，银子归你，画卖给谁都自便。”

方掌柜听了微汗，想这卞茗珍不傻，探听清楚才来的，并且恐怕不也能一向在画的真假上作文章，杭州书画商多呢。

帘子一动，内里走出一人。

莲花步，扭腰肢，金缕斑斓的小靴，水漾芙蓉罗的百褶裙，收高了腰身，珠串宝石坠的腰带流苏，短春绿的合衫，灯笼袖，白襟染了芙蓉花瓣。

方掌柜眉眼不抬，“大店主已决计做端庄买卖，不再用畴昔的端方办事，二店主尽早风俗得好。如果二店主忙，我去禀了大店主也一样。”

鲁七娘子一摆手，“不消筹议，向来只要我们赢利的份，哪有倒贴银子的事？”

方掌柜眼不斜心不歪，将卞茗珍来卖画的事说了。

此妇，刚死丈夫，暂保存夫家姓，人称鲁七娘子，不过她这身装束，已看不出半点未亡人的模样了。

“溪山先生说墨笈上的画，都有明市基价。以卞女人本日拿来的那幅为例，明市起价为三千五百两，专为人收买的私商价码更高。书画本来也不按一套套卖，说墨笈却分歧，皇宫一向高价在征。江南一卷八幅，曾喊过六万两。”方掌柜这时说来，行市在心，滚滚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