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永熙二年(公元533年)-夏[第1页/共3页]
我昂首看着他的眼睛。他那疲累的眼神在一刹时便得光彩熠熠。我说:“大夫说快两个月了。”
这沉默,轻巧地粉饰了多少权力更迭,血雨腥风。
天子决定和高欢分裂,以宇文泰为关西大行台、尚书左仆射,赐以公主为妻,又下诏宣誓高欢的罪过。
这年秋老虎特别的凶悍。妊妇的体温本就比凡人高。我住在寺庙的配房里,每日开着窗透着气,直感觉要被蒸熟了。
我冷静不语。对他们来讲,一个女人的生老病死算得甚么?不过是死了一个就另娶一个,弥补那位置一向不空,也就有交代了。
“现在高欢已分兵二十二万南下洛阳,说是要帮忙天子讨伐关西,只怕是要逼宫。皇上年青气盛,不肯大权旁落,誓要与高欢一争高低。我家世代忠于元氏,釜镬之难也无退意,但是我只怕……”
“如愿……”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我问贺楼齐:“现在局势如何样了?”
此时我已有四个月身孕,小腹微隆,在镜前自照时,只感觉周身宁静。不知是不是腹中的骨肉震惊母亲的情肠,我竟不再情愿听他说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我如同做成一件大功普通,沉浸在无边无边的幸运和得意中。
他见我不答,自顾自说道:“前日高欢给我密信,说皇上给了他密诏,说是要亲征关西,讨伐黑獭。他素知黑獭与我交好,还奉告我这个,只怕……”
贺楼齐想了一下,似是在回想这件微不敷道的事情,半晌,恍然说:“哦,阿谁于氏啊,半年前传闻病死了。”
我欢乐得心砰砰乱跳。在我的身材里,竟然躲藏着一个小小的生命。他的一半是我敬爱的男人,另一半是我。
婚姻当真凉薄。
不久,天子宣称要南下挞伐梁朝,下诏戒严,征发河南诸州兵马,在洛阳郊野阅兵。
他提着诊箱笑眯眯地走了。大夫这行救死扶伤,所见多是痛苦,大抵这喜脉,是他手底下诊出的唯一功德了。
这一年刚过端五,我便日日感觉不安闲,气短胸闷,茶饭不思,天葵也推迟了。独孤公子说能够是今夏酷热,暑气而至,便叮咛管家找个大夫来看看。
全府高低都在盼着这个孩子。盼着婴儿的哭泣声,能给这个氛围阴沉的洛阳带来些新的生机。
洛阳还是那样的洛阳。不管谁成为她的仆人,不管谁来修建她,或是焚毁她,她都那么温馨地躺在天空之下,沉默不语。
我望着窗外焦灼发白的天空,问:“你说,至尊会如何选?”
我跑到前厅去张望,盼着独孤公子早些返来。
“真的吗?”我心头掠过一阵狂喜,哗一下站起来,却又一吓,恐怕轰动了腹中的阿谁。
权力是一种奸刁的桎梏。没有的时候冒死想获得,为此白骨如山血流成河也在所不吝;待到抓在手上了,又因怕落空,畏首畏尾,豪杰气短。
今后便是一日日的好梦般的糊口。本就被全府高低捧在手上,现在更是谨慎翼翼极力奉迎。连独孤公子每天返来的时候都提早了个把。
他撘了一会儿脉,拈了拈髯毛,便笑眯眯起来躬身道:“恭喜娘子了。娘子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他眼中生出几分和顺,拉着我的手悄悄说:“我只怕跟着天子讨伐高欢,会扳连到你。现在你又有孕,不宜跟着我行军……我想,先悄悄将你寄到城外的寺庙里去。一旦有变,也好进退。”
因而我在贺楼齐的保护下,带着秋彤去了离洛城三十里的一个小寺庙寄身。
我抓过他的手,悄悄贴在本身的肚子上,一边凑在他耳边悄悄说:“我们有孩子了。”
“真的?”他贴在我肚子上的手一颤。
也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会长得像他多一些,还是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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