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4页/共4页]
十余日偕归,家中薄田数亩,不敷自给,惟恃生以笔耕,妇以针耨。二成称饶,然兄不之求,弟亦不之顾也。臧姑以嫂之出也鄙之;嫂亦恶其悍置不齿。兄弟各院居。臧姑时有虐待,一家尽掩其耳。臧姑无所用虐,虐夫及婢。婢一日自经死。婢父讼臧姑,二成代妇质理,大受扑责,仍坐拘臧姑。生高低为之营脱,卒不免。臧姑械十指肉尽脱。官贪暴,索望良奢。二成质田贷资,如数归入,姑释归。而债家责负日亟,不得已,悉以良田鬻于村中任翁。翁以田半属大成所让,要生署券。生往,翁忽自言:“我安孝廉也。任某何人,敢市吾业!”又顾生曰:“冥中感汝伉俪孝,故使我暂归一面。”生出涕曰:“父有灵,抢救吾弟!”曰:“孝子泼妇不敷惜也!归家速办金,赎吾血产。”生曰:“母子仅自存活,安很多金?”曰:“紫薇树下有藏金,能够取用。”欲再问之,翁已不语;少时而醒,茫不自知。
异史氏曰:“不遭放肆之恶,不知靖献之忠,家与国有怜悯哉。逆妇化而母死,盖一堂孝敬,无德以戡之也。臧姑自克,谓天不准其自赎,非悟道者何能为此言乎?然应迫死,而以寿终,天固已恕之矣。生于忧患,有以矣夫!”
明日以车来迎沈。沈至其家,先求见甥妇,亟道甥妇德。媪曰:“小女子百善,何遂无一疵?余固能容之。子即有妇如吾妇,恐亦不能享也。”沈曰:“冤战!谓我木石鹿豕耶!具有口鼻,岂有触香臭而不知者?”媪曰:“被出如珊瑚,不知念子作何语?”曰:“骂之耳。”媪曰:“诚反躬无可骂,亦恶乎而骂之?”曰:“瑕疵人所时有,唯其不能贤,是以知其骂也。”媪曰:“当怨者不怨,则德焉者可知;当去者不去,则抚焉者可知。向之所馈遗而奉事者,固非予妇也,尔妇也。”沈惊曰:“如何?”曰:“珊瑚寄此久矣。向之所供,皆渠夜绩之所贻也。”沈闻之,泣数行下,曰:“我何故见我妇矣!”媪乃呼珊瑚。瑚瑚含涕而出,伏地下。母惭痛自挞,媪力劝始止,遂为姑媳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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