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页/共4页]
牛飞
义犬
既而三日平复,仍从朝贺。过六七日果生太子,召赐群臣宴。中使出异品,遍赐文武,白片朱丝,甘美非常。孙啖之,不知何物。次日访诸同僚,曰:“熊膰也。”大惊失容,马上而病,至家遂卒。
万历间,孙评事少孤,母十九岁守节。孙举进士,而母已死。尝语人曰:“我必博诰命以光泉壤,始不负萱堂苦节。”忽得暴病,綦笃。素与太医善,令人招之,使者出门,而疾益剧。张目曰:“生不能立名显亲,何故见老母地下乎!”遂卒,目不瞑。无何太医至,闻哭声,即入临吊。见其状异之。家人告以故,太医曰:“欲得诰赠,即亦不难。今皇后旦晚分娩矣,但活十余日,诰命可得。”立命取艾灸尸一十八处。炷将尽,床上已呻;急灌以药,竟然复活。嘱曰:“牢记勿食熊虎肉。”共志之。然以此物不常有,颇不关意。
刁姓
济之西邑有杀人者,其妇讼之。令怒,立拘凶犯至,拍案骂曰:“人家好好佳耦,直令寡耶!即以汝配之,亦令汝妻寡守。”遂判合之。此等明决皆是甲榜所为,他途不能也。而陈亦尔尔,何途无才!
异史氏曰:“世之折狱者,非悠悠置之,则缧系数十人而狼籍之耳。堂上肉鼓吹,喧阗旁午,遂颦蹙曰:‘我劳心民事也。’云板三敲,则声色并进,难决之词,不复置念,专待升堂时,祸桑树以烹老龟耳。呜呼!民情何由得哉!余每曰:‘智者不必仁,而仁者则必智;盖用心苦则构造出也。’‘随在留意’之言,能够教天下之宰民社者矣。”
王子安
异史氏曰:“秀才入闱,有七似焉:初入时,白足提篮似丐。唱名时,官呵隶骂似囚。其归号舍也,孔孔伸头,房房露脚,似秋末之冷蜂。其出场也,神情惝怳,六合异色,似出笼之病鸟。迨望报也,草木皆惊,胡想亦幻。时作一得志想,则瞬息而楼阁俱成;作一失志想,则瞬息而骸骨已朽。此际行坐难安,则似被絷之猱。突但是飞骑传人,报条无我,此时神采猝变,嗒然若死,则似饵毒之蝇,弄之亦不觉也。初失志心灰意败,痛骂司衡无目,笔墨无灵,必将举案头物而尽炬之;炬之不已,而碎踏之;踏之不已,而投之污流。今后披发入山,面向石壁,再有以‘且夫’、‘尝谓’之文进我者,定当操戈逐之。无何日渐远,气渐平,技又渐痒,遂似破卵之鸠,只得衔木营巢,重新另抱矣。如此环境,当局者痛哭欲死,而自旁观者视之,其好笑孰甚焉。王子安方寸当中,瞬息万绪,想鬼狐暗笑已久,故乘其醉而玩弄之。床头人醒,宁不哑然发笑哉?顾得志之况味,不过斯须;词林诸公,不过经两三斯须耳,子安一朝而尽尝之,则狐之恩与荐师等。”
妻入,扶之曰:“何醉至此!”王曰:“长班可爱,我故惩之,何醉也?”妻笑曰:“家中断有一媪,昼为汝炊,夜为汝温足耳。那边长班,伺汝穷骨?”后代皆笑。王醉亦稍解,忽如梦醒,始知前此之妄。然犹记长班帽落。寻至门后,得一缨帽如盏大,共疑之。自笑曰:“昔报酬鬼嘲弄,吾今为狐挖苦矣。”
方自闻报,日以张在亡为悲;忽白孝廉归,感慨益痛。少时父子并入,骇如天降,询知其故,始共悲喜。甲父见其子贵,祸心不敢复萌。张益厚待之,又历述当年情状,甲父感愧,遂订交好。
经宿,即有同村王五,报称已获。问验既明,赏以千钱。唤甲叔至,曰:“大案已成;然性命严峻,非积岁不能成结。侄既无出,少妇亦难存活,早令适人。而后亦无他务,但有下台检驳,止须汝回声耳。”甲叔不肯,飞两签下;再辩,又一签下。甲叔惧,应之而出。妇闻,诣谢公恩。公极意慰谕之。又谕:“有买妇者,当堂关白。”既下,即有投婚状者,盖即报人头之王五也。公唤妇上,曰:“杀人之真犯,汝知之乎?”答曰:“胡成。”公曰:“非也。汝与王五乃真犯耳。”二人大骇,力辩冤枉。公曰:“我久知其情,以是迟迟而发者,恐有万一之屈耳。尸未出井,何故确信为汝夫?盖先知其死矣。且甲死犹衣败絮,数百金何所自来?”又谓王五曰:“头之地点,汝何知之熟也!以是如此其急者,意在速合耳。”两人惊颜如土,不能强置一词。并械之,果吐实在。盖王五与妇私已久,行刺其夫,而适值胡成之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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