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3页/共4页]

同里有武评事者，好道，入山不返。有女青娥，年十四，美非常伦。幼时窃读父书，慕何仙姑之为人，父既隐，发愤不嫁，母无法之。一日，生于门外瞥见之。孺子虽无知，只觉爱之极，而不能言；直告母，使委禽焉。母知其不成故难之，生郁郁不得意。母恐拂儿意，遂托来往者请安武，果不谐。

陕西刘公为兴化令，有羽士来献盆树，视之，则小橘细裁如指，摈弗受。刘有幼女，时六七岁，适值初度。羽士云：“此不敷供大人清玩，聊祝女公子福寿耳。”乃受之。女一见，不堪爱悦，置诸闺闼，朝夕护之唯恐伤。刘任满，橘盈把矣，是年初健壮。精装将行，以橘重赘，谋弃之。女抱树娇啼。家人绐之曰：“暂去，且将复来。”女信之，涕始止。又恐为大力者负之而去，立视家人移栽墀下，乃行。

牛成章

偕居十八年，生一女，适同邑李氏。后母寿终。女谓生曰：“吾家茅田中有雉抱八卵，其地可葬，汝父子扶榇归窆。儿已建立，宜即留守庐墓，无庸复来。”生从其言，葬后自返。月余孟仙往省之，而父母俱杳。问之老奴，则云：“赴葬未还。”心知其异，长叹罢了。

牛终唏嘘不乐，即欲一归故里。妻虑肆中乏人，故止之。牛乃率子纪理肆务。居之三月，乃以诸籍委子，取装西归。既别，忠厚以父死告母，姬乃大惊，言：“彼负贩于此，曩所与交好者留作当商，娶我已六年矣，何言死耶？”忠又细述之。相与疑念，不谕其由。逾一日夜而牛已返，携一妇人头如蓬葆，忠视之则其所生母也。牛摘耳顿骂：“何弃吾儿！”妇慑伏不敢少动。牛以口龁其项，妇呼忠曰：“儿救吾！儿救吾！”忠大不忍，横身蔽鬲其间。牛犹忿怒，妇已不见。众大惊，相哗以鬼。旋视牛，色彩惨变，委衣于地，化为黑气，亦寻灭矣。母子骇叹，举衣冠而瘗之。忠席父业，富有万金。后归家问之，则嫁母因而日死，一家皆见牛成章云。

会秦中欧公宰是邑，见生文，深器之，时召入内署，极意优宠。一日问生：“婚乎？”答言：“未。”细诘之，对曰：“夙与故武评事女小有盟约，后以微嫌，遂致中寝。”问：“犹愿之否？”生腼然不言。公笑曰：“我当为子成之。”即委县尉教谕，纳币于武。夫人喜，婚乃定，逾岁娶女归。女入门，乃以镵掷地曰：“此寇盗物，可将去！”生笑曰：“勿忘媒约。”珍佩之，恒不去身。女为人温良寡默，一日三朝其母，余惟闭门寂坐，不甚留意家务。母或以吊庆他往，则事事经纪，罔不井井。年余生一子孟仙，统统委之乳保，似亦不甚爱惜。又四五年，忽谓生曰：“欢爱之缘，于兹八载。今离长会短，可将何如！”生惊问之，即已冷静，盛妆拜母，返身入室。追而诘之，则仰眠榻上而断气矣。母子痛悼，购良材而葬之。母已衰迈，常常抱子思母，如摧肺肝，由是遘病，遂惫不起。逆害饮食，但思鱼羹，而近地则无，百里外始可购致。时厮骑皆被调派，生性纯孝，急不成待，怀资独往，日夜无停趾。返至山中，日已沉冥，两足跋骑，步不能咫。后一叟至，问曰：“足得毋泡乎？”生唯唯。叟便曳坐路隅，敲石取火，以纸裹药末熏生两足讫。试使行，不唯痛止，兼益健旺。感极申谢，叟问：“何事汲汲？”答以母病，因历道所由。叟问：“何不另娶？”答云：“未得佳者。”叟遥指山村曰：“此处有一才子，倘能从我去，仆当为君作伐。”生辞以母病待鱼，姑不遑暇。叟乃拱手，约以异日入村但问老王，乃别而去。生归烹鱼献母，母略进，数日寻瘳。乃命仆马往寻叟，至旧处迷村地点。周章逾时，夕暾渐坠，山谷甚杂，又不成以极望。乃与仆上山头，以瞻里落；而山径崎岖，苦不成复骑，跋履而上，昧色笼烟矣。踥蹀四望，更无村庄。方将下山，而归路已迷，心中燥火如烧。荒窜间，冥堕峭壁，幸数尺下有一线荒台，坠卧其上，阔仅容身，下视黑不见底。惧极不敢少动。又幸崖边皆生小树，约体如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