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1页/共4页]

缢鬼

吴门一画工，喜绘吕祖，每设想神会，希幸一遇，虔结在念，靡刻不存。一日，有群丐饮郊郭间，内一人敝衣露肘，而神采轩豁。心疑吕祖，凝睇，愈觉其确，遂捉其臂曰：“君吕祖也。”丐者大笑。某坚执为是，伏拜不起。丐者曰：“我即吕祖，汝将何如？”某叩首，求指教。丐者曰：“汝能了解，可谓有缘。然此处非语所，夜间当相见也。”转盼遂杳，骇叹而归。

后生招考得通籍。有蔡子经者与同谱，以事过生，留数日。小谢自邻舍归，蔡瞥见之，疾趋相蹑，小谢侧身敛避，心窃怒其轻浮。蔡告生曰：“一事深骇物听，可相告否？”诘之，答曰：“三年前，少妹夭殒，经两夜而失其尸，至今疑念。适见夫人。何类似之深也？”生笑曰：“山荆陋劣，何足以方君妹？然既系同谱，义即至切，何妨一献妻孥。”乃入阁房，使小谢衣殉装出。蔡大惊曰：“真吾妹也！”因此泣下。生乃具述其本末。蔡喜曰：“妹子未死，吾将速归，用慰严慈。”遂去。过数日，举家皆至。厥后往如郝焉。

林氏

后数年偶游于都。会董妃卒，上念其贤，将为肖像。诸工聚集，口传心拟，终不能似。某忽忆念梦中丽者，得无是耶？以图呈进。宫中传览，俱谓神肖。上大悦，授官中书，辞不受；赐万金。名大噪。贵戚家争赍重币，求为先人传影。凡悬空摹写，无不曲肖。浃辰之间，累数万金。莱芜朱拱奎曾见其人。

益都岳于九，家有狐祟，布帛器具，辄被投掷邻堵。蓄细葛，将取作服，见捆卷仍旧，解视，则边实而中虚，悉被剪去。诸如此类，不堪其苦。乱诟骂之，岳戒止曰：“恐狐闻。”狐在梁上曰：“我已闻之矣。”祟益甚。

居数年，林不育，因劝纳婢，戚曰：“业誓不二，鬼神鉴之。即嗣续不承，亦吾命耳。若不该绝，卿岂老而不能生耶？”林乃托疾，使戚独宿，遣婢海棠卧其床下。既久，阴以宵情问婢。婢曰：“并无。”林不信。至夜，戒婢勿住，自诣婢所卧。少间，闻床上睡息已动。潜起，登床扪之。戚问谁，林私语曰：“我海棠也。”戚拒却曰：“我有盟誓，不敢更也。若似曩年，尚须汝奔就耶？”林乃下床去。戚仍孤眠。林又使婢托过去就之。戚念妻平生从不肯作不速之客，疑而摸其项，无痕，知为婢，又叱之。婢惭而退。及明，以情告林，使速嫁婢。林笑曰：“君亦不必过执。倘得一丈夫子，岂不幸甚。”戚曰：“倘背盟誓，鬼责将及，尚望延宗嗣乎？”

生就视之，面庞虽异，而光艳不减秋容，喜惬过望，殷叙平生。忽闻呜呜然鬼泣，则小谢哭于暗陬。心甚怜之，即移灯往，宽譬哀情，而衿袖淋浪，痛不成解，近晓始去。天明，郝以婢媪赍送香奁，竟然翁婿矣。暮入帷房，则小谢又哭。如此六七夜。佳耦俱为惨动，不能成合卺之礼。生忧思无策，秋容曰：“羽士，神仙也。再往求，倘得怜救。”生然之。迹羽士地点，叩伏自陈。羽士力言“无术”，生哀不已。羽士笑曰：“痴生好缠人。合与有缘，请竭吾术。”乃从生来，索静室，掩扉坐，戒勿相问，凡十余日，不饮不食。潜窥之，瞑若睡。一日晨兴，有少女搴帘入，明眸皓齿，光艳照人，浅笑曰：“跋履整天，惫极矣！被汝胶葛不了，奔驰百里外，始得一好庐舍，道人载与俱来矣。待见其人，便订托付耳。”敛昏。小谢至，女遽起迎抱之，翕然合为一体，仆地而僵。羽士自室中出，拱手径去。拜而送之。及返，则女已苏。扶置床上，气体渐舒，但把足呻言趾股痠痛，数日始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