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页/共4页]

一日昏暮，四人偕来，望门投止，则翁家客宿邸满。四人计无复之，坚请包容。翁沉吟，思得一所，似恐不当客意。客言：“但求一席厦宇，更不敢有所择。”时翁有子妇新死，停尸室中，子出购材木未归。翁以灵所室寂，遂穿衢导客往。入其庐，灯昏案上。案后有搭帐，衣纸衾覆逝者。又观寝所，则复室中有连榻。四客驰驱颇困，甫就枕，鼻息渐粗。唯一客尚昏黄，忽闻床上察察有声，急开目，则灵前灯火照视甚了。女尸已揭衾起。俄而下，渐入寝室。面淡金色，生绢抹额。俯近榻前，遍吹卧客者三。客大惧，恐将及己，潜引被覆首，闭息忍咽以听之。未几女果来，吹之如诸客。觉出房去，即闻纸衾声。出首微窥，见僵卧犹初矣。客惧甚，不敢出声，阴以足踏诸客。而诸客绝无少动。顾念无计，不如着衣以窜。才起振衣，而察察之声又作。客惧复伏，缩首衾中。觉女复来，持续吹数数始去。少间闻灵床作响，知其复卧。乃从被底垂垂脱手得裤，遽就着之，白足奔出。尸亦起，似将逐客。比其离帏，而客已拔关出矣。尸驰从之。客且奔且号，村中人无有警者。欲叩仆人之门，又恐迟为所及，遂望邑城路死力窜去。至东郊，瞥见兰若，闻木鱼声，乃急挝庙门。道人讶其非常，又不即纳。旋踵尸已至，去身盈尺，客窘益甚。门外有白杨，围四五尺许，因以树自障。彼右则左之，彼左则右之。尸益怒。然各濅倦矣。尸顿立，客汗促气逆，庇树间。尸暴起，伸两臂隔树探扑之。客惊仆。尸捉之不得，抱树而僵。

既明，不敢复留，负笈而归。后问和尚，无复他异。

江西孟龙潭与朱孝廉客都中，偶涉一兰若，殿宇禅舍，俱不甚弘敞，唯一老衲挂褡此中。见客入，肃衣出迓，导与随喜。殿中塑志公像，两壁画绘精美，人物如生。东壁画散花天女，内一垂髫者，拈花浅笑，樱唇欲动，眼波将流。朱谛视久，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凝神；身忽飘飘如驾云雾，已到壁上。见殿阁重重，非复人间。一老衲说法座上，偏袒绕视者甚众，朱亦杂立此中。少间似有人暗牵其裾。回顾，则垂髫儿冁然竟去，履即从之，过曲栏，入一小舍，朱次且不敢前。女回顾，摇手中花遥遥作招状，乃趋之。舍内寂无人，遽拥之亦不甚拒，遂与狎好。既而闭户去，嘱勿咳。夜乃复至。如此二日，女伴共觉之，共搜得生，戏谓女曰：“腹内小郎已许大，尚发蓬蓬学处子耶？”共捧簪珥促令上鬟。女害羞不语。一女曰：“mm姊姊，吾等勿久住，恐人不欢。”群笑而去。生视女，髻云高簇，鬟凤低垂，比垂髫时尤艳绝也。四顾无人，渐入猥亵，兰麝熏心，乐方未艾。

莱阳宋玉叔先生为部曹时，所僦第甚荒落。一夜二婢奉太夫人宿厅上，闻院内扑扑有声，如缝工之喷水者。太夫人促婢起，穴窗窥视，见一老妪，短身驼背，白发如帚，冠一髻长二尺许；周院环走，竦急作鵷行，且喷水出不穷。婢愕返白，太夫人亦惊起，两婢扶窗下聚观之。妪忽逼窗，直喷棂内，窗纸分裂，三人俱仆，而家人不之知也。

谭晋玄，邑诸生也。坚信导引之术，寒暑不辍。行之数月，如有所得。

予姊丈之祖宋公，讳焘，邑廪生。一日病卧，见吏人持牒，牵白颠马来，云：“请赴试。”公言：“文宗未临，何遽得考？”吏不言，但催促之。公力病乘马从去，路甚陌生，至一城郭，如王者都。移时入府廨，宫室绚丽。上坐十余官，都不知何人，惟关壮缪可识。檐下设几、墩各二，先有一秀才坐其末，公便与连肩。几上各有笔札。俄题纸飞下，视之有八字，云：“一人二人，故意偶然。”二公文成，呈殿上。公文中有云：“故意为善，虽善不赏。偶然为恶，虽恶不罚。”诸神传赞不已。召公上，谕曰：“河南缺一城隍，君称其职。”公方悟，顿首泣曰：“辱膺宠命，何敢多辞？但老母七旬，奉侍无人，请得终其天年，惟听任命。”上一帝王像者，即命稽母寿籍。有长须吏捧册翻阅一过，白：“有阳算九年。”共迟疑间，关帝曰：“无妨令张生摄篆九年，瓜代可也。”乃谓公：“应即到差，今推仁孝之心，给假九年。及期当复相召。”又鼓励秀才数语。二公顿首并下。秀才握手，送诸郊野，自言长山张某。以诗赠别，都忘其词，中有“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之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