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1页/共4页]

异史氏曰：“石孝廉翩翩若墨客，或言其折节能下士，语人如恐伤。丁壮殂谢，士林悼之。至闻其负狐妇一事，则与李十郎何故少异？”

既而斜日西转，了望方殷，女子坌息急奔而入，曰：“殆矣！多言者泄其事于王妃，妃展巾抵地，痛骂狂伧，祸不远矣！”生大惊，面如灰土，长跽就教。忽闻人语纷拿，女摇手避去。数人持索，汹汹入户，内一婢熟视曰：“将谓何人，陈郎耶？”遂止持索者，曰：“且勿且勿，待白王妃来。”返身急去。少间来，曰：“王妃请陈郎入。”生战惕从之。经数十流派，至一宫殿，碧箔银钩。即有美姬揭帘，唱：“陈生至。”上一丽者，袍服炫冶。生伏地顿首曰：“万里孤臣，幸恕生命。”妃急起拽之，曰：“我非君子，无以有本日。婢辈无知，致迕佳客，罪何可赎！”即设筵，酌以镂杯。生茫然不解其故，妃曰：“再造之恩，恨无所报。息女蒙题巾之爱，当是无缘，今夕即遣奉侍。”买卖出非望，神惝恍而无着。

有老练之交梁子俊者，宦游南服十余年。归过洞庭，见一画舫：雕槛朱窗，歌乐幽细，缓荡烟波。时有美人推窗凭跳。梁目注舫中，见一少年丈夫，科头叠股其上，旁有二八姝丽，挼莎交摩。念必楚襄贵官，而驺从殊少。凝眸审谛，则陈明允也。不觉凭栏酣呼，生闻罢棹，出临鷁首，邀梁过舟。见残肴满案，酒雾犹浓。生立命撤去。顷之，美婢三五，进酒烹茗，山海珍错，目所未睹。梁惊曰：“十年不见，何繁华一至于此！”笑曰：“君小觑穷措大不能起家耶？”问：“适共饮何人？”曰：“山荆耳。”梁又异之。问：“携家何往？”答：“将西渡。”梁欲再诘，生遽命歌以侑酒。一言甫毕，旱雷聒耳，肉竹喧闹，不复可闻谈笑。梁见美人满前，乘醉大言曰：“明允公，能令我端的销魂否？”生笑云：“足下醉矣！然有一美妾之资，可赠故交。”遂命侍儿进明珠一颗，曰：“绿珠不难购，明我非怜惜。”乃趣别曰：“小事忙迫，不及与故交久聚。”送梁归舟，开缆径去。

西湖主

武孝廉石某，囊资赴都，将求铨叙。至德州，暴病，唾血不起，长卧舟中。仆篡金亡去，石大恚，病益加，资粮断绝，榜人谋委弃之。会有女子乘船，夜到临泊，闻之，志愿以舟载石。榜人悦，扶石登女舟。石视之，妇四十余，被服灿丽，神采犹都。呻以感激，妇临审曰：“君夙有瘵根，今灵魂已游墟墓。”石闻之，噭然哀哭。妇曰：“我有丸药，能起死。苟病瘳，勿相忘。”石洒泣矢盟。妇乃以药饵石，半日，觉少痊。妇即榻供甘旨，殷勤过于佳耦。石益德之。月余，病良已。石膝行而前，敬之如母。妇曰：“妾茕独无依，如不以色衰见憎，愿侍巾栉。”时石三十余，丧偶经年，闻之，喜惬过望，遂相燕好。妇乃出藏金，使入都营干，相约返与同归。石赴都趋奉，选得本省司阃，余金市鞍马，冠盖赫奕。因念妇腊已高，终非良偶，因以百金聘王氏女为后妻。心中悚怯，恐妇闻知，遂避德州道，迂途履任。年余，不通音耗。有石中表，偶至德州，与妇为邻。妇知之，诣问石况，某以实对，妇痛骂，因告以情。某亦代为不平，慰解曰：“或署中务冗，尚未暇遑。乞修尺一书，为嫂寄之。”妇如其言。某敬以达石，石殊不置意。又年余，妇自往归石，止于客店，托官署司宾者通姓氏，石令绝之。一日，方燕饮，闻喧詈声，释杯聆听，则妇已搴帘入矣。石大骇，面色如土。妇指骂曰：“薄情郎！安乐耶？试思富若贵何所自来？我与汝情分不薄，即欲置婢妾，相谋何妨？”石累足屏气，不能复出声。久之，长跪自投，诡辞求宥，妇气稍平。石与王氏谋，使以妹礼见妇。王氏雅不欲，石固哀之，乃往。王拜，妇亦答拜。曰：“妹勿惧，我非悍妒者。曩事，真相面所不堪，即妹亦不当愿有是郎。”遂为王缅述本末。王亦仇恨，因与变詈石。石不能自为地，惟求自赎，遂相安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