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页/共4页]

公益都人，侨居于淄川孙氏第。第綦阔，皆置闲旷，公仅居其半。南院临高阁，止隔一堵，时见阁扉自启闭，公亦不置念。偶与家人话于庭，阁开门，忽有一小人面北而坐，身不满三尺，绿袍白袜。众指顾之，亦不动。公曰：“此狐也。”急取弓矢，对阁欲射。小人见之，哑哑作嘲弄之声，遂不复见。公捉刀登阁，且骂且搜，竟无所睹，乃返。异遂绝。公居数年，安然无恙。公长公友三，为余姻家，其所目睹。异史氏曰：“予生也晚，未得营私杖履。然闻之父老，约莫慷慨刚毅丈夫也。观此二事，大抵可睹。浩然中存，鬼狐何为之哉！”

杜生九畹，浑家病。会重阳，为朋友招作茱萸会。夙起盥已，告妻所往。冠服欲出，忽见妻昏愦，絮絮若与人言，杜异之，就问卧榻，妻辄“儿”呼之。家民气知其异。时杜有母柩未殡，疑其灵爽所凭。杜祝曰：“得毋吾母耶？”妻骂曰：“牲口！何不识尔父！”杜曰：“既为吾父，何乃归家祟儿妇？”妻呼小字曰：“我专为儿妇来，何反痛恨？儿妇应即死。有四人来勾致，首者张怀玉。我万端哀乞，甫能允遂。我许小馈送，便宜付之。”杜即于门外焚纸钱。妻又曰：“四人去矣。彼不忍违吾脸孔，三今后当治具酬之。尔母大哥龙钟，不能摒挡中馈。及期，尚烦儿妇一往。”杜曰：“幽冥殊途，安能代庖？望恕宥。”妻曰：“儿勿惧，去去即复返。此为渠事，当毋惮劳。”言已，曰：“吾且去。”妻即冥然，很久乃苏。杜问所言，茫不影象。但曰：“适见四人来，欲捉我去。幸阿翁哀请。且解囊赂之，始去。我见阿翁镪袱尚余二锭，欲盗取一锭来，作糊口计。翁窥见，叱曰：‘尔欲何为！此物岂尔所可用耶！’我乃敛手，未敢动。”杜以妻病革，疑信相半。越三日，方笑语间，忽瞪目久之，语曰：“尔妇綦贪，曩见我白金便生觊觎，然大抵以贫故，亦不敷怪。将以妇去为我敦庖务，勿虑也。”言甫毕，奄然竟毙。约半日许始醒，告杜曰：“适阿翁呼我去，谓曰：‘不消尔操纵，我烹调自有人，只须坚坐批示足矣。我冥中喜饱满，诸物馔都覆器外，切宜记之。’我诺。至厨下，见二妇操刀砧于中，俱绀帔而绿缘之，呼我以嫂。每盛炙于簋，必请觇视。曩四人都在筵中。进馔既毕，酒具已列器中。翁乃命我还。”杜大愕异，每语同人。

余乡王子巽者，邑诸生。有族先生在都为旗籍太史，将往探讯。治装北上，出济南，行数里，有一人跨黑卫驰与同业，时以闲语相引，王颇与问答。其人自言：“张姓。为栖霞隶，被令公差赴都。”称呼撝卑，祗奉殷勤，相从数十里，约以同宿。王在前则策蹇迫及，在后则祗候道左。仆疑之，因厉色拒去，不使相从。张颇自惭，挥鞭遂去。既暮休于客店，偶步门庭，则见张就外舍饮。方惊奇间，张瞥见王垂手拱立，谦若厮仆，稍稍问讯。王亦以平常适相值，不为疑，然王仆终夜防备之。鸡既唱，张来呼与同业，仆咄绝之，乃去。朝暾已上，王始就道。行半日许，前一人跨白卫，约四十许，衣帽整齐，垂首蹇分，盹寐欲堕。或先或后，因循十余里。王怪问：“夜何作，致迷顿乃尔？”其人闻之，蓦地呵欠，言：“青苑人，许姓，临淄令高檠是我中表。家兄设帐于官署，我往探省，少获馈贻。彻夜客店，误同念秧者宿，惊惕不敢交睫，遂致白天迷闷。”王故问：“念秧何说？”许曰：“君客时少，未知刁滑。今有匪类，以甘言诱行旅，趋奉与同停止，因此乘机骗赚。昨有葭莩亲，以此丧资斧。吾等皆宜戒备。”王颔之。先是，临淄宰与王有旧，曾入其幕，识其门客，果有许姓，遂不复疑。因道寒温，兼询其兄况。许约暮共仆人，王诺之。仆终疑其伪，阴与主谋，迟留不进，相失，遂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