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寒风[第2页/共2页]

有人要杀他！

沈泽川说：“我的……我的钱也给哥，娶嫂子……”

纪暮喉间滑动一下，用手掌悄悄地拍着沈泽川的头，说：“没事……没事。”

前程在哪儿？援兵在哪儿？死人挤着死人，污臭的烂肉就压在手上。暮哥罩在他头顶，他趴在血秽尸首上。他听着暮哥喘气短促，喉间的哭声倒是因为太绝望了。

马蹄声疾追而来，像沉闷的雷鸣。沈泽川俄然一个激灵，惊醒了。

纪暮的身躯像是一面扭曲的盾牌，他笑了笑，哑声说：“哥走得动。”

沈泽川在底下用力地点着头。

鞠问人搁了茶盏，说：“你如果把这份硬气用在了疆场上，本日便轮不到你们沈家人出去，给我持续打！”

“哥。”沈泽川低声抽泣着，“我、我好怕……”

“建兴王沈卫兵败于东北茶石河，敦州一线随即沦亡，三万军士被活埋于茶石天坑。你也在此中，为何只要你活着？”

雪垂垂覆盖了纪暮的身材，他仿佛很困，声音那般小，连动一脱手指的力量也没有。歌颂得很慢，比及了那句“枭骑战役死”，纪暮便合上了眼。

“哥有三头六臂。”纪暮艰巨地挤出笑，却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哭泣地持续说，“哥是铜墙铁壁！撑一撑就没事了。撑畴昔援兵就到了，到时候哥跟你回家接爹娘，哥还要去找你嫂子……”

“你进了我们诏狱，我谅你年纪小，以是没有动用重刑。但是你这般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来人，给他上刑！”

沈泽川眼神涣散，并不答复。

沈泽川面前恍忽地闪现出那日的场景。坑陷得那么深，无数军士们拥堵在一起，但是如何也爬不上去，踩着的尸身越来越厚，却始终够不着坑沿。边沙马队环绕着天坑，深夜的北风里异化着流矢的飞声，血漫过了小腿肚，哀号与残喘全数紧贴在耳边。

他脑袋浑沌，在风声里，又回到了坑中。

沈泽川被拖归去，血顺着脚根拖出陈迹。他面对着墙壁，望着那扇局促的窗。北风吼怒，疾雪鞭挞，黑黢黢的夜没有绝顶。

纪暮感喟，说：“……哥吃得慢，你……不要抢。”

“你兄长是建兴王嫡宗子沈舟济，他在茶石天坑之前抛下三万军士，带着亲兵擅自逃窜，却被边沙马队套上绳索活活拖死在了茶石河边的官道。边沙十二部坑杀军士时，他已经死了，底子救不了你。”

鞠问人“砰”地拍响桌子，喝道：“照实交代！”

沈泽川干涩起皮的双唇动了动，他吃力地听着鞠问人的话，喉间迟缓地转动，涩滞地回话：“不……不是。”

沈泽川跟脸孔全非的死人面劈面，腿被压在厚重的人体下，盾硌着他的腰腹，喘气间皆是浓厚的血腥味。他咬牙淌着泪，却不能哭出声。他颓唐地盯着这张被踏烂的脸，却认不出这是不是曾经见过的兵士。

这麻袋越来越沉，压着胸口，连声音也发不出。这是狱里惯用的“土袋压杀”，专门接待不想留活口的犯人，不会留下任何伤口。如果刚才没有醒来，比及天明时，沈泽川就该凉透了。

纪暮已经不可了，呼吸变得很艰巨，血水顺着盔甲淌到沈泽川的后颈，很快就变得冰冷。四周的哭号已经消逝了，只剩下难耐的痛吟，以及凛风的吼怒。

沈泽川痛得半身麻痹，他伏在长凳上，看那供词盖在面前。上边的墨迹清楚，每个字都是场热诚的鞭罚，抽在他的脸上，奉告天底下统统的人。

沈泽川闻声了靠近灭亡的兵士在唱歌，歌声被暴风撕扯，破褴褛烂地飘在这酷寒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