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令懿(3)[第2页/共2页]

天子身子微微一栗，面上却无一丝喜悲，只是缓缓道：“若在畴前，朕会怪你坦白之罪。但从婉嫔夜见那回后，朕会谢你，李玉。”他眸底如骤雨初歇后暮霭沉沉，“如懿一向怪朕，感觉朕没有视她为妻，不似官方佳耦，相互保重关照，才渐行渐远，再不复昔年。朕也一向负气，以是只以皇贵妃礼节为她治丧，乃至与纯惠皇贵妃安于同一地宫。”

李玉点头承诺，俯身三次膜拜，“皇上的情意，主子都明白了。乌拉那拉娘娘有知，也会明白的。”

没有人应对，也无人敢应对，一个帝王最后的孤单。

那样的暗红，望得久了，仿佛雪地里孤清冷傲的红梅，晃得刺疼了眼。天子看着周遭粉壁涂彩，金灼玉辉，仿佛本身成了博古架上那只描金珐琅粉彩梅花瓶，孤零零地架在高处，衰弱得没有下落。他凄然不已，“伉俪恩典，嫔御恭敬，后代之福，父母之恩，朕已失却大半。朕，毕竟，不过是六合间一介寡人。”

夜风缓缓拂来，帘影姗姗。唯余两个垂老迈矣之人，身影幽长，复幽长。

李玉顿了顿，还是奓着胆量道：“可终究皇上了然本相，还是为乌拉那拉娘娘报仇了。”

天子摆摆手，“算了。你只是论戏文，也不是旁的。”他长叹无声，“李玉，朕年将迟暮，身边能说说话的白叟也唯有你一个了，别动辄有罪该死，朕听了烦心。”

李玉垂首咬着牙，抿出一丝最诚心恭敬的笑容，“主子遵旨。主子明白，皇上统统，都是为了大清江山。如汉武唐宗，名垂千古。”

李玉忙忙起家，赔笑道：“皇上这是甚么话，您有那么多皇子公主，有三宫六院无数，您十全武功，福泽滔天，连老天爷也眼红呢！”

李玉哪敢昂首，弯着腰身愈发显得佝偻而恭谨，“储位之事干系江山命脉，皇上日夜悬心，没有一刻放松，天然熟稔。”

他的手指上凛冽的细纹，是被风霜与孤寒重重腐蚀后无声的陈迹。他的手势沉重却无游移，将手中黄笺细细叠好，存于锦匣当中，以蜡密封。

那锦匣似有千斤重，天子略略一掂，苦笑道：“朕从未做过这般事，不想，却做得如此流利而熟稔，仿佛已经做过很多次普通。”

天子唇角的苦涩笑意越隐越淡，终究化为一抹悲怆的无助，“不是彼苍妒忌，是朕本身，把本身逼成了孤家寡人。”

李玉俯身慎重叩首，“先帝乃千古明君，才选定皇上承掌天下。皇上青出于蓝，必然会为天下百姓定一名仁君。”

李玉垂动手，动容道：“回皇上，主子已经去了。也将令懿皇贵妃之事说与乌拉那拉娘娘晓得，但愿她在天之灵有所安抚。”他微微游移，还是含了害怕道，“皇上，请恕主子极刑。实在乌拉那拉娘娘弃世后，主子与江太医佳耦，并未曾停了四时供奉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