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好险[第2页/共3页]

“哪儿来的泼才，大言不惭！”

“哪来的小贼，鬼鬼祟祟干甚！”

月娘本来存着一分但愿，能将事情闹大，好让那恶贼知难而退，不料她小觑了对方的来源，到底功亏一篑。美目黯然，心如死寂，再是不甘也知有力挽回，她挽着云袖朝世人欠身一拜，道:

“走吧。”月娘冷冷一声，不必人催，率先进了肩舆。

谢月娘芳华二八，因着两年前她在应天府的百花节上一曲《霸王卸甲》艳压群芳，近两年来风头大盛，连同教坊司的柳风怜与楚青青，被时人封做秦淮三绝，又有人戏称她做琵琶仙，实是赞誉她琴技超绝。

夜幕下的秦淮河边悄悄从甜睡中复苏过来，长河静波如练，华灯次第渐开，画舫离岸，楼船高歌，一水影照婵娟。楼台舞姬，汉宫燕影，有靡靡之音，三盏黄汤入了腹，直叫人糟腌了两个功名字，醅淹了千古兴亡事，曲埋了万丈虹霓志。

来宾们仿佛梦醒，恰是一头雾水，忽地门外一阵骚动，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油光的瘦子前呼后拥地走出去，一对眯眯眼黏住了台上的月娘，咧嘴笑道：“让蜜斯久等，曹或人前来赎身了。”

这一声惊叫，落在背面那顶肩舆里，月娘手抖了一下，已经送到嘴边的药丸子滚落在膝头，她惊奇不定，一把扯开了帘子，探身瞧去，只见被人按在地上捂了嘴的那小我，不是早该回籍的吴茱儿是谁。

“曹爷，抓住一个小贼。”

话说宋孝辉承诺了曹寺人要从北里院里寻一个真绝色，便将这秦淮河上的名妓都遴选了一遍，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幽兰馆的谢月娘身上。一是这民妓比得官妓更好拿捏，二是这月娘的确有非常的色彩，第三点也是最首要的一点，此女尚是个清倌人，有完璧之身。

闻言，在坐凡是有些血性的男人，都是惭愧不堪，几欲张口禁止，却惮于“东厂”二字，转动不得。

东厂番子，那都是些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场面很快地温馨下来，可见东厂的恶名深切民气，迫于淫威，就连美色当前，都让豪杰无胆。

白玉北里里独一张黄花梨禅榻，月娘抱着琵琶入坐，翘起一只腿儿，弓足浅浅露一支，裙摆撒在地上，昂首望着众生痴迷之色，嘴角勾出一抹讽笑，垂了眼，张口一句“奴家献丑”。在坐静下，她便拨弄起琵琶，十指纤纤如蝶飞舞，色入了眼，音迷了情。

最后一节低吟落下，馆内鸦雀无声，见那月娘抱琴而起，满面凄冷，望着大门的方向，幽幽一句：“接我的人来了。”

“多承诸位关照，奴家本日一去，再别无时。”

月娘垂着头走下台子，向着曹寺人去了，楼上楼下的姐妹们见状，咬着牙堕泪，却都记取月娘先前的警告，莫敢禁止，直见她跟着那恶贼出了大门，红袖跺顿脚，忍不住追了出去。

吴茱儿吓地脸都白了，被人提着衣领拖到路边，叫都叫不出来。番子们见她吓傻了，皱着眉毛将人提溜起来，快步赶上前面的步队，大声禀报曹寺人：

因而宋孝辉就在幽兰馆设席，京里来的“曹大人”见到谢月娘，乐得合不拢嘴，当即就要为她赎身，不管谢月娘承诺是不承诺，撂下话来，第二天来接人。

曹寺人阴下脸，一个眼色甩畴昔，操着一口北腔阴阳怪气道：“不与你们相干的，休要多管闲事。谁再多嘴一句，爷爷我就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闻言，在场一片哗然。座中未几得是月娘的追捧者，谁不晓得她一身傲骨，发愤从良，这番明显是被逼无法，当即恼火大喊——

那一纸钱钞飘落在地，上面不过一百两之数，比不上月娘身价的一个零头，清楚是热诚。红袖恶狠狠地盯着他，直想扑上去挠花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