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岁暮阴阳(2)[第1页/共3页]
蔻珠替他虚虚搭上了一床被子,定权现在亦发觉到乏得脱了力,固然一身高低都疼痛得如火灼刀割,终究也渐渐合眼睡了畴昔。蔻珠与阿宝一同在阁内守夜,一夜里不竭听到他睡梦中的喃喃嗟叹之声。移灯检察时,见他满额皆是点点盗汗,二人无法,只得重新取来汤水替他拭汗。忽闻他低低喊了一声“娘”,语气中委曲无穷,随即一行泪便顺着眼角,滑到了腮边。阿宝惊奇不已,昂首去看蔻珠,却见她呆呆凝睇着太子惨白的脸庞,半日方叹了口气,大抵是记起另有人在身边,神情仿佛颇不安闲,侧过脸去接过已经拧好的巾帕,悄悄帮太子拭去了脸上的那道泪痕。
阿宝偏过脸去,半晌方点点头。定权无语,向上拽了拽寝衣,见她仍在垂首忍泪,并没有起家相帮的意义,遂哼一声道:“想哭便哭罢。”阿宝低声道:“妾不敢驾前猖獗。”定权道:“主君问话,你只晓得点头点头,便不算猖獗?”见她无言以对,又问道,“你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阿宝一愣,答道:“是我的母亲。”定权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问,转而叮咛道:“你去看看周循可在外头。”
阿宝神采一白,道:“殿下?!”定权笑了一声,道:“你虽是洗了几个月衣服,但是手指头又细又白。你替我研墨的时候,用的力道恰到好处。你帮我擦汗的时候满面通红,底子就不敢瞧我的身材,另有……”他忽而拉过阿宝右手,放在面前细看。阿宝不知他企图,只是感觉他的手指冰冷非常,触之如触霜雪,忍不住瑟瑟颤栗,未及多想便奋力摆脱了他的把握。
定权不觉得忤,停顿半晌,笑道:“你的中指有薄茧,是拿笔磨出来的罢?”见她神采煞白,又冷冷问道:“我让人查过,你并非罪没入宫。说吧,你究竟是甚么人?”见她嚅嗫无语,复又嘲笑道:“不说无妨,斋戒已过,本宫不惧杀生,现下便能够着人杖毙了你,你信不信?”阿宝见他满面阴鸷色彩,一双眼眸冷冷盯着本身,其间略无豪情,心知他并非打单,只觉不寒而栗,思忖半晌才咬牙道:“殿下,妾极刑。”定权点头道:“说。”阿宝道:“妾本不敢欺瞒殿下,但是妾固然身处卑贱,也妄图能存一二分面子。”咬牙很久,方低声道:“妾父是齐泰八年举人,因为祖上素有财产,便也捐得了一个知州。先父媵妾无数,妾母本是嫡母侍婢,厥后虽有了妾,还是半婢半姬,在家中忍死度日。妾幼时不懂事,见兄弟姊妹皆读书,也恳求过母亲,厥后固然识得了几个字,却不知让母亲多受了多少嫡母庶母们的欺辱。数年前先父病故,几个兄弟分了家业,用一点薄产将我母女逐出。先父本不心疼我,他过世时我又年幼,并未为我定下婚事。我母女二人无计可想,母亲只得带着我进京来寻姨丈姨母。谁知姨母早已不知去处,母亲亦染了时疫,去世时对我说:‘你也是诗礼人家的女儿,千万不成自轻自贱,还是归去吧,老是一父同体的兄弟,应当还是会有你一碗饭吃。’我想此事已断难转头,便于京中寻到一远亲,冒他养女之名入宫,乞毕生衣食罢了。”
定权终究被她们的嘤嘤哭声闹醒,更加感觉烦躁不堪。几位侧妃见他醒转,纷繁围到床前检察,她们朱口乱启,定权也辩白不出到底在说些甚么,鼓了半晌力量,颤抖着咬牙道:“出去,待我真死了再烦诸位来哭不迟!”几位侧妃惊诧,互看两眼,只得哭哭啼啼一一拜别。太病院的院判随后便到达,一进阁门便叮咛内臣取热汤,察看太子伤势,见中单上血渍已成赭色,早与伤口固结在一处,感喟道:“殿下临时忍耐。”给定他喂了几口参汤,这才用剪刀渐渐将中单剪开,替他将伤处清算洁净,直折腾到夜深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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