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日边清梦(2)[第1页/共3页]
定权亦不及多想,快步行走至天子面前撩袍跪倒,叩首道:“罪臣恭请陛下圣安。”好久不闻天子唤起,心下也有些恍忽,偷偷抬眼,却果见天子袍摆便在面前,才又低下了头去。天子居高看了他半晌,叮咛道:“起来吧。”说罢走到了院中石凳上坐下,唬得王慎忙不迭前去搬取坐垫,又劝道:“陛下,这外头冰冷的,陛下还是进屋去……”话方说了一半,便悔失口,生生便将后半句话咽了归去。天子亦不作理睬,冷静看着定权跟从过来,重新跪在本身面前,遂指着另一只石凳道:“起来,坐吧。”
天子模糊只觉心内不安,沉吟半晌,道:“你说。”定权叩首道:“陛下,臣冤枉!”天子不由大吃一惊,悄悄咬了咬牙,道:“你有甚么冤枉?”定权道:“臣自知夙来去处不端,德质有亏,乃至失爱于陛下,这皆是臣咎由自取,毫不敢心存半分怨怼。但是臣还是要说一句,八月十五的事情,确切不是臣所为。”
天子渐渐坐下,强自用左手掐住本身右手的虎口,想了半天,终究吐出了一句话:“派人去堵住顾逢恩,叫他从速回长州,快去,要快。”
天子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俄然抬起一脚,狠狠将定权蹬翻在地上,指着他嫌恶地骂道:“你是疯了吗?”定权渐渐闭上了眼睛,只听天子怒道:“他如果嫌这里待得太安闲了,另有力量和朕说这疯话,就挪他到刑部去!”言罢提脚便走,王慎不敢答话,也忙跟了上去。
天子的反应,定权虽已猜想到了八九分,待真的见到时,心中却仍然绝望到了顶点,笑道:“没有甚么,只是有人跟臣说过,长州的月色,和这京中大不不异,臣想本身去看看,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天子问道:“是谁跟你说的?”定权笑道:“顾将军也好,别人也好,谁说的都不要紧。臣真的只是想去瞧一瞧,瞧一瞧就返来,陛下如果不允,臣就不去了。”
天子久不闻回话,放眼去看定权,见他微微垂着头,只能瞥见清秀前额和头顶发髻。他夙来非常爱润色,一衣一饰,皆要留意,这还是从小经过卢世瑜教诲出的君子做派。便是现在,一头乌青头发还是清算得一丝稳定,只是关髻所用的倒是一枚半旧的木簪,再瞧瞧他身上衣物,不知如何,心下却俄然有些不是滋味。方沉吟着想再开口,忽闻定权轻声问道:“陛下,二表兄是要返来了吗?”天子闻言,扫了王慎一眼。王慎不由悄悄叫苦,不明白太子被关了几日,心机为何俄然胡涂到了这般境地。正想着本身是否应当说话,已闻天子答复道:“不错,走得快的话,另有六七日便可到京了。”定权浅笑道:“如此便好,臣元服的时候,曾与他有约,要同去南山逐兔。臣的弓马不好,也想让他再指导一下,不想他去了长州就没再返来过,这也是三四年的事情了。”他此时俄然说出如许的话来,天子一时思路滞住,又闻他悄悄唤了一声:“爹爹。”他的声音略微颤抖,似是带着一线渴求暖意。天子心头微微一动,不由问道:“甚么?”
天子伸手出去,本身亦不知是想扶起他还是想推开他,游移至半路又收回来,心中竟模糊有了些怯意,想了好久,终究道:“三……定权,你先归去吧,有话就写成奏呈,叫王慎递上去就行了。”定权心中早已凉到了顶点,死死拉着天子袍角,泣道:“陛下本日不来,臣此话毫不会出口。陛下不肯听便去了,臣也不需甚么纸笔。臣另有最后这一句话,求陛下多留半晌,听完了再去。父亲,陛下!臣求你了!”说罢重重叩下头去。
定权望了望天子已现斑白的鬓发,道:“别人都说,忠孝难分身。臣却向来不必忧心于此,因为对臣来讲,忠孝本来就是一回事情。臣如果不孝,便是不忠;如果不忠,便也是不孝。臣遵君父旨意,居此地自省,细细念及前事,所赧颜者,却本来自夸读遍了圣贤书,终究却还是做了个不忠不孝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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