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桃李不言[第1页/共4页]

京中的气候，已经连阴了数日，连昨日皇后的千秋寿诞，也未曾开晴。成日油然兴云，却偏不沛然作雨，总令民气存牵挂，不知出行是否该当照顾雨具。当然这只是对于小民而言，京中的朱紫们是不会为这类事情烦恼的，他们另有本身烦恼的内容。赵王萧定楷坐在府中书斋内，洗净了手，正蹙眉翻看着太子送来的两卷书帖。他自靖宁元年行元服冠礼后，册封亲王爵位。按着本朝轨制，亲王冠礼婚姻以后，便该赴封地建府，天子的几个庶子，撤除一个最小的，现下皆已离京就藩。因国朝百五十年来，或者中宫无子，便以庶长承祚；或者中宫独一独子，便以嫡长继统，尚无嫡出亲王就藩的先例。他和齐王的身份是以难堪，几派朝臣们吵嚷了几次未果，再加上他尚未结婚，便只得按天子的说法，容他二人暂以东宫陪读的身份留居京中。这能够算是他的一桩烦恼。

故交直到傍晚才还宫，脸上略略带些怠倦的意态，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至架前翻动奁盒，寻了半日才抽出两卷字帖，叮咛道：“命人送到赵王府上去。”约莫都是新人，四周顷刻无人回声，阿宝只得走上前去从他手中接过，这才有暇发觉他本日的装束与平素有大分歧。他虽向来修面貌，却也向来爱好清爽，私服多用玄朱紫青一类素色。眼下他却戴着一顶水晶镶金三梁冠，横绾金簪，两端垂下长长的朱红缨珞，着大红色织金锦袍，束缚御仙花九排方金带，连一张面孔都似被这一身靡艳衬很多了两分赤色，只是靠近时闻见他袍袖间气味，才发觉不过是薄酒之功。阿宝从未见过他如此装潢，很有新奇感，及至采取字帖时见他手上竟还戴了一枚金镶宝指环，更是悄悄好笑，不由悄悄抿了抿嘴。定权交代结束，回身入阁房，再现身的时候，已经换作了平常的家居打扮。

他俄然又脱手动脚，阿宝脸上一热，忙低下头去，思考了半晌，道：“我晓得，他便是卢世瑜卢大人。”定权奇道：“你如何晓得？”阿宝道：“畴前先生教我兄长的时候，提及过卢大人，他的行草书法在本朝如果数二，便无人再敢称一。殿下跟他习字，更是大家皆知。现在的人还说，殿下的楷书实在青出于蓝。他们还说……”定权半日不闻她说下去，随口催问道：“他们还编排了我甚么？”阿宝看了看他，赶紧又垂下了头，低声道：“他们说殿下字如其人，人如……其字。”

二人又闲话了半晌，定棠这才起家告别，定楷直送他出府，才折了返来。接着翻看那字帖，不知想起了何事，忽而冷冷一哂，扯得眉角的那道疤痕跟着也闪动了一下。

定权见她偷偷将左手于裙后屈了两屈，本身也感觉好笑，问道：“你还感觉委曲？”阿宝撇撇嘴道：“妾不敢。”定权笑道：“谅你也不敢。本宫畴前读书的时候，一页纸里有三个字叫教员看不过眼去，戒尺就打上来了。那尺子足有半寸厚，一下子手内心的油皮就撩掉一层。你道我的字是如何练出来的？那就是叫教员打出来的。明日我叫人也量身给你做一条去，就不信你会写不好。”阿宝奇特道：“殿下贵体如何也有人敢冲犯？”

太子给的那半盒药膏，阿宝并没无益用。又过了十来日，伤处也便垂垂平复。起家沐浴的阿谁下午，天气欠佳，方才过了申时，便昏黄了下来，室内更是已经如同傍晚普通。但是和着木桶内腾腾蒸起的水汽，令人感觉又熨帖又安然，仿佛身处宁静好梦中。阿宝替代了高低衣衫，将头发细细绾起，这才感觉明朗如再世为人。但是一出屋门，顾见熟谙的缦回廊腰，心头又莫名难过。她固然一万分地不想行动，仍然还是逼迫着本身一步步朝着报本宫的方向径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