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卷十八 打赌[第1页/共2页]

观音按下云头，前来问道：“你是那边成精的野豕，何方捣蛋的老彘，敢在其间挡我？”那怪道：“我不是野豕，亦不是老彘，我本是银河里天蓬元帅。只因带酒戏弄嫦娥，玉帝把我打了二千锤，贬下尘凡。一灵真性，竟来夺舍投胎，不期错了门路，投在个母猪胎里，变得这般模样。是我咬杀母猪，可死群彘，在此处占了山场，吃人度日。不期撞着菩萨，万望拔救，拔救。”菩萨道：“此山叫做甚么山？”怪物道：“叫做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云栈洞。洞里原有个卵二姐。他见我有些技艺，招我做了家长，又唤做‘倒门’。不上一年，他死了，将一洞的产业，尽归我受用。在这天久年深，没有个赡身的活动，只是依本等吃人度日。万望菩萨恕罪。”菩萨道：“前人云：‘若要有出息，莫做没出息。’你既上界违法，今又不改凶心，伤生不法，却不是二罪俱罚？”那怪道：“出息，出息，若依你，教我嗑风!常言道：‘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去也，去也，还不如捉个行人，肥腻腻的吃他家娘!管甚么二罪，三罪，千罪，万罪！”菩萨道：“‘人有善愿，天必从之。’汝若肯归依正果，自有养身之处。世有五谷，尽能济饥，为何吃人度日？”

他两个正杀到好处，观世音在半空中，抛下莲花，隔开钯杖。怪物见了心惊，便问：“你是那边和尚，敢弄甚么面前花儿哄我？”木叉道：“我把你个肉眼凡胎的泼物!我是南海菩萨的门徒。这是我师父抛来的莲花，你也不认得哩!”那怪道：“南海菩萨，但是扫三灾救八难的观世音么？”木叉道：“不是他是谁？”怪物撇了钉钯，纳头下礼道：“老兄，菩萨在那边?累烦你引见一引见。”木叉抬头指道：“那不是？”怪物朝上叩首，厉声高叫道：“菩萨，恕罪，恕罪！”

菩萨却与木叉，辞了悟能，半兴云雾前来。正走处，只见空中有一条玉龙叫喊。菩萨近前问曰：“你是何龙，在此享福？”那龙道：“我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子。因放火烧了殿上明珠，我父王表奏天庭，告了违逆。玉帝把我吊在空中，打了三百，不日遭诛。望菩萨援救援救。”观音闻言，即与木叉撞上南天门里。早有邱、张二天师接着，问道：“何往？”菩萨道：“贫僧要见玉帝一面。”二天师即忙上奏。玉帝遂下殿驱逐。菩萨上前礼毕道：“贫僧领佛旨上东土寻取经人，路遇孽龙悬吊，特来启奏，饶别性命，赐与贫僧，教他与取经人做个脚力。”玉帝闻言，即传旨赦免，差天将束缚，送与菩萨。菩萨谢恩而出。这小龙叩首谢活命之恩，服从菩萨使唤。菩萨把他送在深涧当中，只等取经人来，变做白马，上西方建功。小龙领命潜身不题。

妖魔凶悍，惠岸威能。铁棒用心捣，钉钯劈面迎。播土扬尘六合暗，飞砂走石鬼神惊。九齿钯，灿烂耀，双环响；一条棒，黑悠悠，两手高涨。这个是天王太子，阿谁是元帅精灵；一个在普陀为护法，一个在山洞作妖精。这场相遇争高低，不知阿谁亏输阿谁赢。

卷脏莲蓬吊搭嘴，耳如葵扇显金睛。獠牙锋利如钢锉，长嘴伸开似火盆。金盔紧系腮边带，勒甲丝绦蟒退鳞。手执钉钯龙探爪，腰挎弯弓月半轮。纠纠威风欺太岁，昂昂志气压天神。他撞上来，不分好歹，望菩萨举钉钯就筑。被木叉行者挡住，大喝一声道：“那泼怪，休得无礼!看棒！”妖魔道：“这和尚不知死活!看钯！”两个在山底下，一冲一撞，赌斗胜负。端的好杀：

又向前道：“菩萨，我在其间吃人无数，向来有几次取经人来，都被我吃了。凡吃的人头，抛落流沙，竟沉水底。这个水，鹅毛也不能浮。唯有九个取经人的骷髅，浮在水面，再不能沉。我觉得异物，将索儿穿在一处，闲时拿来玩耍。这去，但恐取经人不获得此，却不是反误了我的出息也？”菩萨曰：“岂有不到之理?你可将骷髅儿挂在头项下，等待取经人，自有效处。”怪物道：“既然如此，愿领教诲。”菩萨方与他摩顶受戒，指沙为姓，就姓了沙；起个法名，叫做个沙悟净。当时入了沙门，送菩萨过了河，他洗心涤虑，再不伤生，专等取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