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刘庆与左小娥（一）[第1页/共3页]

这是掖庭北隅一处非常清寂的僻远处，几株合抱粗的菁茂甘棠树蓊郁葱笼，相傍而生。深褐色的虬曲枝干叠掩交叉，树梢细杪重重整齐，绿叶繁荫。时价季暑六月，凌晨初暖未炽的明红色朝阳透过婆娑绿叶的细隙间，照下一缕缕浅绯色的熹光，斑斑点点地碎在树荫下一双姊妹模样的少女身上。

可那长姊倒是全然一副无动于衷的神采，她目光悄悄落向幼妹，静水无波，语声里似微微带了丝无法，道：“这话，自你七岁起，我已听了四年，没有千遍，也有百遍了。”

“嗯嗯，那是天然啦！”小少女眉眼一弯，模样灵巧天时落点头道。

说着，她自广大的细绢广袖间取出了一支沉青色的竹籁来，约莫一尺余长，侧开六孔，似笛却又非笛，尾端缀了一缕碧绦丝穗，素雅而精美。

那是十二分幽细清脆的音色，蓦地飞响以后，就这么合和小娥吹起了这一曲《凯风》。那乐声节拍沉缓，低低呜呜，将后代对母亲的沉沉哀思、切切怀想皆融入此中，十二分动听情意，闻声蓦增伤楚……

年纪仿佛只比小娥稍长上一点儿，模样虽仍带了稚气未褪的幼年青涩，但已是十二分出众的佚丽面貌，面如冠玉，生着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眸，现下，垂眸眄视间波光流转，的确让人移不开眼。

“当真已练了好久？”另一个少女则比她年长了五六岁，端倪端秀，气度要稳敛上很多，此时闻言，淡声续问道“那，都是何时练的？”

小少女终究有些气恼了，一张莹白脸白微微皱了皱，纤纤眉黛微一竖，拨了声道：“这般藏头露尾，是不敢出来见人么？”

“是谁在树上啊？”小少女仰着头，语声脆亮地朝上面喊话道。

――到底是未曾用心呢。

“三今后便是太后寿辰，宫中贺宴上的乐舞断出不得不对，为令你用心练曲子，阿姊才将书卷尽收了起来，谁料……”她微微苦笑着点头，神采间多少无法。

“呵，好短长的小丫头！”话音掉队，静了一瞬，而后那树上竟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疏疏懒懒的腔调，却煞是和润入耳“清楚是你们两个吵嚷不休，扰了本公子的清梦，现在竟还恶人先告状？”

说着，便见那繁荫的绿叶簌簌而响，一角云红色的衣裾便这么露了出来，那少年矫捷工致地攀枝而动，自一树繁绿里现出了身形。然后他落在了棠棣树低处的一枝虬曲粗枝上，寻了个温馨的地儿，姿势涣散地斜倚着树干撩袍坐了下来，闲闲地晃着悬空的双足，垂目看向了树下的她们，面上神采一派疏懒。

他长发乌缎似的青润，但用玉色绫带扎起的总角却已揉糙得半散了开来，一身轻浮的素纱禅衣是夏季里常见的，可衣衫上竟起了很多皱襞，另有些夜露浸过的陈迹……这少年，昨晚便睡在这株棠棣树上？

那长姊在一旁听了，倒是有些无法地暗自点头……这丫头向来聪灵，吹奏的技法是一点即通的，可，却生生将一曲颂叹母亲的凄然之曲吹出了欢畅跳脱的调子……

她们姊妹二人地点的处所，正邻近着暴室，因为倒霉，以是宫人们大多不肯来的，整天非常清寂。

但等了好一会儿却也无人呼应，她本来欣然喜好的神采便有些孔殷了起来，忍不住又扬了扬声道“你也在这儿练曲子么？来得可真早……你是哪一处的宫人啊？”

“阿姊……”小娥听着这些，顷刻间心底里满涌了愧意，神采悔怨地低低垂了螓首，咬着下唇，贝齿儿噬得粉润唇瓣一片凝白。

而她家长姊，则是心中惶恐――掖庭当中，如何会有男人？！

“阿姊，非要再练几遍么？”莺啭普通清鸣脆稚的语声，仿佛带了些不甘心，小意地摸索着道“这曲《凯风》，小娥私底下已练了好久，要么……要么就算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