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汉宣帝与霍成君（六）[第1页/共3页]

出狱以后，两岁的孩子被人带到了掖庭宫，扔进一处偏避蔽小的宫室中。他的曾祖父——孝武天子刘彻，既未杀了他，但也未筹算好生教养顾问他。

而另一个是大将军霍光最为宠嬖的幼女，珍若拱璧……全部大汉，谁又敢难为了她丁点儿，委曲了她半分？

他略略思忖了片时，而后温颜一笑，看着那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局促里带着些无措的小少女，语声里带了些安抚道：“成君是在合采么？”

涎世才数月的婴孩儿天然是一派懵懂的，而自模糊开端记事起，他便是糊口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处所，喧闹的哭嚎声、恐吓声、打斗哄吵声……另有狱中长年不散的霉腥腐臭味儿……

…………

霍成君有些错愕地再次抬眸，看着他，眼里尽是不解。

上官氏眸光清冷无波，只眉峦微不成察地蹙了蹙——这位以往十三年间在家中只怕都未曾给父母奉养过饮食，这会儿如何竟想到来她这儿服侍？

尚冠前街常有百戏可看，闹热非常，贩子上的顽童们便学着那伶人叠案倒立、弄丸跳剑、舞盘、弄球弄瓶、舞轮、戏车走索；杜门大道上最高的要数那座足足五重的旗亭楼，髹漆绘彩，檐牙高啄，一众小儿常常做赌，看谁本领最高，能用弹丸打下楼脊最高处檐角上悬着的那只金铃；章台街上多是些歌楼舞坊，满街的燕脂香粉味儿腻人得很，可这儿花坞园圃里的芙蓉、芍药却开得最艳最好，若偷偷折了拿去东市卖，一枝就能售得十几文的好代价；东西两市老是最为喧闹但也最为风趣的处所，常有很多番邦的奇巧物什，偶尔还能看到身着外相衣裳，粗发浓须，走近些便闻见膻腥气的胡人牵着高大的骆驼招摇过市……

天子仿佛有些发笑，既而揽衣在她身畔跽坐了下来，安闲而暖和。

天子看着面前的小少女自顾自地用心繁忙，目光凝在那只小小的三弦纹纽小铜镜上，神思倒是有些了飘远了开来——

“昨日，成君才从宫人那儿晓得，本来以往许家姊姊在时，每五日都会来这儿为太皇太后奉养饮食的。”她微微垂了头，低声道，倒是先替上官氏解了惑。

“许家姊姊与陛下少年结发，交谊笃深，又是阿奭的生母，陛下……心底里一向非常惦记她。”小少女低低垂了睫羽，轻声道。

守着宫城大门的侍卫们对这株刘氏皇族的野草向来视而不见，因而自五六岁上起，小小的孩童便经常偷偷溜出宫去……

“嗯。”他只暖和地点头，一字以应。

先皇后许平君与她那里来得可比之处？

但另一面，这个孩子的父母嫡亲，尽数死在这位本技艺上……算得上血仇。

这本是极轻易的技术活儿，并不需多少章法技能。但霍成君长到一十三岁，在家中时连斟茶倒水的微末小事都有大堆仆妇悉心奉侍，未曾本身动过手。至于合采……往年都是家中长辈合好了五色缕替她结上的。

年青的天子不再言语，倒是探脱手臂，微微将飞凤纹的平纹绢广袖捋了些许，暴露匀白秀劲的手腕，平伸到她面前。

一个是掖庭宫暴室啬夫的女儿，出身寒微，虽经鱼龙之变，入主中宫，可背后却无半点依恃。以是，天然到处做低伏小，谨慎入微，唯恐行错半步。

“那，便这一条罢。”小少女见他仿佛并不非常嫌弃，终究鼓起了些勇气，心下的严峻与懊丧竟消弥了大半，而后，便垂了螓着当真地自膝头一堆彩绳里挑出了一条系着弦纹钮小铜镜的五色采绳来。

“我这儿，并不需你奉养饮食。”上官氏神采静澹地跽坐在凤纹朱绘漆案后，看着面前稚气一团的少女双手捧着乌漆小食案走上前来，然后躬身将小食案上的各色饮馔，行动有些陌生笨拙地一样样替她摆到面前，不由淡淡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