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归途生险（四）[第1页/共3页]

风灵利落地起家去取，“闲来无事拨弄几下，奏得不成个调，大伙儿莫嫌。”

一面说一面拿目光扫向风灵那匹大宛马背上寥寥几件行囊，忽见一物悬在行囊背面，顿时起了兴头，指着道：“还随身带着一柄琵琶，不若奏上一曲，不知顾娘子可愿？”

“这曲子都尉也会。”间中一名经年跟从拂耽延的旧部俄然冒出了这么一嗓子。“约莫是……与吐谷浑人金城一战时曾听都尉唱过，再就是……三四年前，剿乙毗咄陆时也曾听过……”

风灵未动，在他身边沉静坐了一会子，再没得他半句言语，甚是无趣，遂起家往府兵堆中去。

“小娘子年纪虽不大，见地倒也多，竟晓得贞观前的老事。”府兵一面笑着应对，一面将风灵高低打量了一番，指着她向世人道：“依我说，这位小娘子倒很有几分当年精华夫人的神采，也是这般的好技艺，利落的好性子……”

“嘴上没个把门的，舌头上也没个轻重。”丁四儿忙打断方才那人的话，“哪有同女儿家说这些个顽话的，敢是方才叫羊油蒙住了心窍了吧。”

拂耽延冲他轻摇了点头，抬手向下压了压手掌，那府兵重又坐回火堆旁。拂耽延转头向黑暗中缩成一团的身影望了望，见她未被惊醒，便自回帐内去了。

全部营地堕入一片沉寂中，只要营火仍在半明半公开忽闪，风灵背靠着一株栓马的大胡杨坐下，夜风一吹，凉意顿起，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定下人家未曾？不知将来如何的儿郎堪配，怕是只要我们都尉那样的才……”有人打趣儿道。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感喟。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今后替爷征……”

他转向风灵道：“《木兰辞》南北曲调有异，你这是南边的调子，该以七弦奏之，而非琵琶。”说完又是回身而去。

“那精华夫人，但是顾夫人？”风灵内心猎奇得紧，先前在女社，好似听女师也提过。

“寝息！”自拂耽延的帐篷那边传出简短的一声令，猛地打断了风灵四散无边的思路。

有几个年长的忙拥戴着点头，那老资格的府兵露了几分对劲，“某恰是那骁骑营中的马队，论昔年风景，与贤人亲率的玄甲军摆布合击，并辔击敌，好不威风。领军的，便是平阳昭公主麾下的精华夫人。彼时某尚幼年，经常听得精华夫人于阵营中吟唱那曲子，甚是好听。”

难不成这曲子于他迥殊，保不齐同甚么女子有干系……风灵促狭地向他拜别的方向瞥去，几近能必定地暗自点点头：必然如此，看他年近而立却无家室女眷，孑然一身，恐怕是有些旧事的……

世人七手八脚地割肉拆卸羊骨，呼喊笑闹成一片。也就半晌工夫，一整只肥壮的羊已消逝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炙烤支架。

风灵拉起薄毯，裹身虽说太薄，总好过空无一物地在野地里捱过一晚，好歹，隔了层薄毯后背抵着粗粝树干不至太痛。

上一刹时还在谈笑嬉闹的府兵们齐刷刷地住了口，按部就班地做着各自该做的事，该入帐篷的入帐，轮班守营火的起家照看火堆。

愣了半晌神，她自替他寻了个说法：国公府，那是一等一的显耀之地，每日来往之人多如过江之鲫，林林总总，他自幼在那府中，不拘在哪处听着也是有的，只是不成想他还会吟唱。

丁四儿怕她难堪，成心支开话题：“顾娘子趣得紧，出门在外不带毡帐，却带着茴香盐粒这等物什。”

得了他的令，府兵们俱欢娱起来，性子急的已几步上前将风灵围簇了起来，拥着她往那头炙烤得金黄鲜香的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