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叶底青梅[第1页/共3页]

没了管束，长发倾泻而下。她的头发实在养得很好，稠密、顺滑，灯底烛火一照，顶上另有一圈黛蓝色的光。太子把手覆在那模糊的光环上，悄悄抚了一下。

美人之美，有的在皮，有的在骨。恭皇后的美就在骨相上。那张供奉的画像传闻是当年御笔亲绘，结发伉俪的豪情，不是现在任何一名得宠的姬妾能体味的。

她顿时一惊，很快坐直身子回望他，“主子何出此言？”

晚间值夜的人掀掀眼皮，重又耷拉下来。宿大人在殿下寝宫逗留了有阵子，出门发髻狼藉，已经不是头一遭儿了，大伙见怪不怪。

他听后几次点头，“是啊，我不能被废，废了控戎司就落到人家手里了，还如何纵着你飞扬放肆？”

十年，白驹过隙，倏忽而至。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景象，一样年事下，女人要比小子沉稳很多。那年他十二，冬至站在墙头打雀儿，大雪纷扬，底下呼声一片求他下来，他不肯意，因为发明了这座皇城之前向来没有揭示过的婀娜。

天上大雪下得热烈又温馨，地上勾头瓦当、彩画红墙，浓艳也浓艳得诗意浪漫。

这么一来倒叫人不美意义了。他跃下宫墙让她起来，这会儿才看清她的脸，标致是真的标致，特别那双眼睛和名字应上了，出奇敞亮，星星似的。

“主子分歧，不是平凡人，要给主子上眼药，得瞧此人够不敷分量。”她嘬唇想了想，“昭仪娘娘即便封后，按着祖制，简郡王出世在封后之前，到天上也不能和主子论凹凸。皇上要废嫡立庶，内阁那群元老们头一个不能承诺，主子尽管放宽解吧。”

太子嗯了声，收回击道：“时候不早了，你去吧。明儿上朝你不必送我，把差事办好是端庄。”

内寝不似内里，快立冬了，各宫都烧起了地炕，即便赤脚踩在地上，也不觉酷寒。

太子的眼睛随皇后，果断、通俗、悠远；嘴唇也像，唇形精美，光彩暖和。但是生在他身上的所谓的美，最后成绩的仅是少年标致的五官。天长日久逐步渗入，这类美转换成一种疏离的气象，直到最后，完整养成了帝王家的高贵和可望不成即。

殿里有清爽的果子香，越是暖和，越显得那香气热暾暾的，直往鼻子里钻。大多时候风俗整天然，一件事做得久了，就算不如何称你的意，只要主子有这闲情，你就得忍着气耐着性儿，讨他的喜好。

太子哦了声，“我觉得你宁折不弯，一味只会蛮干。”

“你不上廊子底下去？”他皱了皱眉。

“大学士宿寓今是你甚么人？”

小寺人不断念，不住聒噪：“爷、爷……您快瞧，人来啦。”

太子很体恤地提了个建议，“我把西池院借你吧，把你母亲接到东宫来，吃个饭，说说梯己话，用不着大老远的回家。”

那就捏吧，小小的手，不似寺人那样咬着牙较着劲儿，一寸一寸下来，也有理所当然的温情。

他一头说，一头丢过一个飘忽的眼神来。话里有戏谑的味道，银河却深晓得这欲扬先抑的常例。

她说是，“我已经八年没见过我娘了。”

太子的姿式没有变，一手支着头，波澜不兴地看着她。太活泼的脸，生尽了恭皇后统统的好处，即便眼里沉沉如死水，也掩不住那道冷傲。

“那今儿呢？”太子想了想，把那两根须一撅，撅断了，递还给她，“这就行了。”

太子仰唇，笑起来眉眼如画，“拯救的良方儿另有三分毒性呢，要拿人错处，太轻易了。”

太子垂眼一顾，见她站在廊外，大夏季里穿得不显痴肥，一件茜红棉纱小袄，头上两个髻子，各戴一枚荷叶蜻蜓的簪头。以手加额向他施礼，拜下去，跪在了冰天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