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归家[第2页/共3页]

在一片或喜或悲的哭声做背景的环境里，杨寄艰巨地开口：“二兄，家里……都晓得了？”

沈以良舒心肠望着半子，以往那些对他的不满仿佛已经随风而散了，这会儿只是殷切地劝他多吃些，养好身子。

杨寄吃完，阿盼已经窝在他怀里睡着了。沈以良看着外孙女，想着大半年没见着面的女儿，叹了口气说：“家里四分五裂的，想着内心就酸。你此次返来，就不走了吧？”

杨寄苦笑道：“上了贼船，下来太难！何况另有阿圆在建德王府里。”

杨寄不忍说，过了好一会儿方回话：“不能不走啊。建德王只给我一个月的假，今后还要为他卖力。”

沈岭走过来，仿佛熟门熟路似的，伸手去牵杨寄的马头。马儿也似听他的话普通，乖乖地被牵着就走。

他是衣锦回籍，但也是落寞回籍。实在，秣陵，固然是杨寄他的故乡，除了半亲不亲的沈家人，除了他素未会面的女儿阿盼，杨寄也不晓得到底牵挂的是甚么。

家中的氛围和杨寄设想的一样，令民气酸、心碎。冷冷僻清的门庭，门楣上挂着红色的麻布条，时不时传出一声锋利的哀嚎，听音色，是嫂子张氏的。杨寄愣愣地站在门边，连拍门都不敢。倒是沈岭帮他把马拴好，又敲了拍门板。过了好一会儿，一声苍浊嘶哑的“来了”，门板移开，杨寄正对着老丈人的脸――那脸仿佛衰老了十岁的模样，暗淡蕉萃，皱纹横生，而白发，也一根根清楚极了。

沈以良身子摇了摇，但收回嚎啕之声的，倒是张氏，她蹲坐在院子中间，现在俄然来了力量似的，扑过来对杨寄劈脸盖脸地打：“杀千刀！该死的人如何不死？不该死的却去了……我家山子又做了甚么孽？”

沈以良欣喜地笑：“你有这份心，我不晓得多欢乐呢！”拉着杨寄往堂屋去：“你去歇歇。我有一阵没杀猪了，以是还是在市口买了肉。今儿欢畅，我亲身做饭菜，给阿末拂尘洗尘！”

沈岭暴露欣喜的神采，笑笑说：“你有这份心，那就好！我们不伤感了，返来是功德，快去见见大师。”

“二兄，你就不该过来！好歹，在家也能贴贴手脚。”

另一个屁股仿佛小一圈儿，但是圆得跟顶顶喧的包子似的，肉弹弹的，一动就是一阵颤。杨寄猎奇凑畴昔看前面脸，那脸恰好抬起来对视。又是个脏娃，一样黑漆漆的脸，不知从那里还蹭着满脸的绿褐色草汁，眼睛还要大，琉璃珠儿似的黑得透亮，睫毛稠密，双眼皮儿在睫毛上方划了个都雅弧线。大抵还是怕生的月龄，盯着杨寄看了一会儿，见他仿佛低了头伸了手要来抱，这个还站不起来的奶娃娃“哇――”地一声嚎啕起来，手脚并用今后爬。

他暖和、可亲、耐烦，不吝一身光鲜的新衣扑在地上，陪两个脏娃娃捉蚯蚓、摘草叶。黑狗大些，起首喜好上了杨寄，接着，阿盼怯生生地斜眼看着杨寄，“咿咿呀呀”摸索着“说”两句话，见杨寄也陪着“咿咿呀呀”逗她玩，小东西终究欢畅起来，咧开嘴冲杨寄笑，暴露四颗小白牙，另有两个小酒窝。

暖和的潮流又一次劈面而来，把杨寄冰冷的身子全部地挡住。他几近颤抖，渐渐支起家子，对沈以良说：“阿父不嫌弃我，就是对我的厚恩！此后，我就是阿父的儿子，我孝敬阿父！”

城门口翘首瞻仰的，是这些男儿的家人。有的则已经接到了凶信，一身麻衣等待在外，在城门外的驿路上酹一杯酒，以期那渺渺的灵魂，能够跟着这支返来的步队，重新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