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岁暮天寒（一）[第1页/共3页]

转动得有些狠了，面前直冒金星，沈睿很咬了牙，才坐稳。一时之间，小脸憋得明净，暴露几分狰狞。

王妈妈虽沉默寡言，可瞧着她这两曰行事，照顾沈睿也算经心，看到沈睿捧着粥碗老是意犹未尽时，神采间总有挣扎不忍之色，并非狠厉之人。

沈睿倒是有些不测，不免细心打量两眼。瞧她身量肥大，还觉得与本主差未几，没想到已经十二岁，可这干瘪瘪的豆芽菜，还真是看不出涓滴少女风味

炭盆上灰扑扑的，没有丁点儿热乎气。

国朝弘治年间，松江府华亭县沈家坊，沈氏族人聚族而居。

就算沈睿还含混着，也发觉出不对。

即便是客居此地，赶上丧事，也当换了素服才对景。偏生没人提及此事，只要照看他的老妈妈经常将视野落到他的衣衫上，眼神非常庞大，似有怜悯，似有忧愁，似有迷惑。

沈睿明天中午就醒了，可“初来乍到”，脑筋昏昏沉沉，恐怕暴露马脚，并不敢多言多动。原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渐渐密查身份，熟谙环境。

沈睿见她承诺的痛快，嘟囔道：“不要妈妈值夜，妈妈打鼾……”

这当代白丧事但是重于红丧事，被制止带孝也是完整否定本主的“少爷”身份。何为被嫌弃此？

王妈妈低声安抚道：“丫头好生陪二哥说话，我去抱你的铺盖来。”

不知醒来前昏睡了几曰，这小身板实在是饿的发软，可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统共三餐，每餐只要半碗“清澈见底”的粥。本主的身材又虚，如许熬下去，怕是要再死一遭。

沈睿倚在床头，只直直地看着柳芽，带了几分任姓道：“还不过来给我讲古！”

果不其然，王妈妈脸上难掩顾恤，柔声道：“那就让柳芽也值夜……”

莫非是寄人篱下，与主家并无服？可那婆子丫环的称呼不是应当是“表少爷”么？如何又叫“二哥”？

出去的是阿谁叫“柳芽”的小婢子，一身粗麻丧服，头上缠着白绳。不过十来岁年纪，肤色微黑，头发枯黄，五官平常，神态怯怯。沈睿没有闭眼，直直地看着她，看着她诚恳巴交的模样，不由心下一动。

沈家是松江大姓，出自吴兴沈氏，从始迁祖随高宗南渡算起，在松江已经落户三百余年，繁衍十数代。虽说蒙元时，汉人受尽压迫，家业残落，子孙分离，可松江沈家血脉始终未断绝。

记得曾在书上看到过，有明一代，虽律法上提及产业“诸子均分”，可实际上在长江以南地区，“孽子”（庶子、婢生子、歼生子）的职位极低，有的时候乃至能奴婢都不如。毕竟家里的奴婢，在户籍干系上有的是奴籍，有的是养儿、养女，而所谓“孽子”，有的时候乃至不能入籍。

王妈妈唬了一跳，恐怕他气的狠了，忙道：“老奴听二哥的，老奴不在外间……”

沈睿趁着她睡熟的时候，还曾出屋子转过两圈，只是半夜深更，看的并不逼真。只晓得这院子极其狭小，几步见方，除了小小北房两间外，只要西配房一间，王妈妈与柳芽不在北房服侍时，就回西厢。

沈睿道：“那就过来讲别的……你多大，之前在哪儿当差？是家生子还是外头出去的？”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不知到底犯了甚么错，要被囚禁在这僻静之处。

沈睿“哼”了一声，神采这才好些。

明朝曾制止官方豢养奴婢，私奴同主家虽签订的“卖身契”多是以养儿养女身份，以是称呼上跟着家中小仆人叫，比方“爹”、“娘”、“哥”、“姐”之类。

那照看他的老妈子是个寡言之人，不问不说话，偏生沈睿心虚，又不敢多问，只晓得饭食只要稀粥，还每餐只要大半碗，来由是“败火”；禁足与小院，来由是“埋头”。加上本主臀上的外伤，怕是闯了祸后被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