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 138 章[第1页/共4页]

言及此处，上了年纪的萧奈没好气地看向急着喝茶的罗瞻，一脚就往男人屁股上踹，骂道：“暮年间我省吃俭用，也要供你读书，谁晓得你这小子，偏要去从戎！你如果也做个文人，便能写个话本儿，给你娘昭雪了。”

两人又叙了些家常话儿，半晌以后，萧奈忍了又忍，终是又问道：“芸儿，你今后百年，当真还能归去？如果你为了我……”

快意现现在虽不在身边，多年长居外洋，但萧奈翻着她翻译的那些个词典，也是老怀甚慰。罗瞻这小子，投笔从戎，害得他每天担忧，幸而他固然被震聋了一只耳朵，胳膊腿儿还是全的，在军界的表示也有几分他爹当年长袖善舞的模样，令萧奈非常欣喜。立宪当局建立后，鼓励实业，阿胜虽是女儿身，却也开起了纱厂染厂，倒也算承接了她娘的成本行了。

万事且休论一醉，都休。

萧奈急道：“我这不是盼着有一本儿能写她好，让她看了，也欢畅欢畅。哪晓得看来看去，尽说她是蛇蝎毒妇……真是气死你老子我。”

倒也有些人，活得真是有滋有味。萧奈想起这些人，不由莞尔。

徐小将军骨子里信奉的，还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年纪愈长，愈是保守，自缚双足，不肯改革，因而，比及永新十八年，葡桃国野心毕露，率军攻来之时，这个朝廷便先洋人一步，被朝中的改革派颠覆了。

另有些人，也不知是生是死，萧奈只能盼着她们活着，遥遥祈愿她们活得好好的。比方鲁元公主，说是静修去了，倒是数十载再无消息。也不知此生可否再见上一面。另有明慧，她当时作为皇商之领，数次寻访外洋，而某一年，她暗里乘船出海，说这一次不是为了做买卖出去，又说也不知还是否会返来……而后也是没了消息，下落不明。

说话此人，年过七旬，须发近白，可就算是老了，也是老头子里长得精力的。这老头儿挺直腰板儿，坐在梨花椅上，手里头敏捷地翻着话本儿，面上甚是不满，能够说是吹胡子瞪眼。

徐子期逃奔至北方旧地，为了一雪前耻，东山复兴，甘心做洋人的傀儡，再度自主为帝，但是他这个天子，当得实在憋屈——朝中臣子不过二三十人，此中大半都是洋人特工，他宠任多年的臣子嵇庭，面上对他还是如昔日那般，可私底下却也投奔了洋人，为虎作伥，做了彻头彻尾的卖民贼。葡桃国更是打着替他光复失土的灯号，大摇大摆南下攻城，企图榨干他最后一丝残剩代价。

世事一场真大梦，宦情都薄似秋光。

想当初，徐子期甫一称帝，可谓是万象更新，只叹好景不长，待到徐子期即位十八年时，这个长久如昙花一现般的新邦，毕竟还是崩塌了——它死于洋人的坚船利炮，但归根结底，还是死于他腐朽的内核。

“先紧着你做。”老头子道。

中间稍年青些的妇人抱着孩子，瞧了眼老头儿，很有些忍俊不由。她穿戴洋装，一面哄着怀里头的白胖婴儿入眠，一面坐到老头儿边上的梨花椅上，温声道：“我的好爹爹哟，你又和这些乌七八糟的坊间本子置气。现现在废了科举，那些个文人骚人，手里头握着笔杆，偏没处使力，只得写些昔日的宫闱秘闻来换些银钱，你和他们计算甚么？”

经行几处江山改，多少亲朋尽白头！

他这边正跺着脚，那边年约六旬的妇人已经进了屋来，一双后代赶紧将话本子收走措置。阮芸把着眼儿一扫，便已摸清了大半，只款款走入堂中，坐至萧奈身侧，施施然饮着盏中清茶，温声道：“本日我不在，你中午可好好用饭了？”

阮芸笑道：“问了一辈子了，还问。”她缓缓收起笑容，手指导了点萧奈的鼻尖，“我还是那两句话。我没骗你。我不悔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