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荡悠悠芳魂归天(上)[第3页/共4页]
珍妃像是被刺了一下那样瑟缩起来,她别开视野,喃喃道:“当初我也怀了身孕……我没有体例,真的没有体例……”
碧玺忙出去,一面从紫沙壶里倒茶端过来,一面说,“贵主儿,贵重主儿来了,说是带了太后的话……”
只是……她想到瞻哥儿,样貌随了皇上,黑嗔嗔的眸子里透着股机警劲,读书也聪明,小小的年纪已经背全了千字文,让人不得不爱——都是为了他,为了这宝贝命根,甚么都值得!那黄色丝绦在她手中被扭成了挺括的一股,硬硬得硌得人手疼,珍妃却越握越紧。
珍妃天然记得,别看现在的天子宠嬖贾妃,当初先帝对老太妃,也就是那会的月贵妃——那才叫宠冠六宫,只把别的粉黛全看作了过眼云烟,便是现在的太后也在那“云烟”里,要不是先帝死得早,只怕早就封月贵妃做了皇后。
珍妃更加不晓得她这是要说甚么,却还是点头道:“记得的。我还记得那天御春园打猎,世子独个儿杀了一头熊,圣祖爷非常欢畅,赏了一柄玉快意,说世子像他。”
贾元春笑一笑,“我倒记得那日的戏唱得出色。我那日酒水饮很多了,去换衣返来正看到台上一个大胡子气势如虹得唱着,‘你道他兵多将广,人强马壮。’大丈夫敢勇抢先,一人冒死万夫难当。‘你道是隔着江起疆场,急难亲傍;’我着那厮鞠躬、鞠躬送我到船上。”她循着影象里的调子,念着词儿唱了起来。
珍妃点点头,固然当明天子宽仁,却也没法拦着亲娘宣泄平生的不满——当初先帝在时她何如不了月贵妃,好不轻易她成了太后还没如何样呢这老太妃就去了,不给她一雪前耻的机遇。最后便只能拿月贵妃身边的人来出气了……大家心知肚明,却谁都不敢揭开这一层帷幕……
珍妃有些烦躁起来,笑道:“姐姐说了这半日,可还没说到点子上呢。”
园子里,一丛丛的牡丹熏人欲醉。那人的声音,比花香还要醉人,却也模糊有几分熟谙。
“姐姐不信?”
珍妃从慈安宫出来时,整条甬道上都积了厚厚的雪,在宫门外等着她的宫女寺人也早已站成了雪人。珍妃身边的大宫女姹紫冻得鼻头通红,却也不敢跺顿脚和缓一下。这阖宫高低都晓得,固然老佛爷是慈悲人,但慈安宫的端方倒是最严的——在这里,一言一行一个眼色都要符合端方。端方,这是老佛爷最看重的,顶要紧的事。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是心照不宣了。
珍妃更不踌躇,食指与中指并拢伸出对天,望着贾元春的眼睛诚心道:“我姜氏嘉棠对天赌咒,必以此生庇佑贾府高低,保其族人安然。如违此誓,天诛地灭。”说完直直得看着贾元春。
肩舆停了下来,珍妃有些茫然得呆坐了半晌——直到姹紫隔着窗帷请她才醒过神来。这会子宫门都关了,还是碧玺亲身来开的门,迎着珍妃往里走,问道:“贵重主儿,您如何这时候来了?我们家娘娘已经歇下了,这几日都睡得不平稳,可贵本日万岁爷来了一趟……”
她几近是发狠得盯着贾元春,跪在了床前的脚踏上,伸出的双指微微曲折着,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耗尽她最后的力量,“我我姜氏嘉棠对天赌咒,必以此生庇佑贾府高低,保其族人安然。如违此誓……如违此誓……让我的瞻哥儿活不到成人之岁,身后堕入家畜之道,世世循环!”她吸一口气,盯着贾元春,“姐姐可对劲了?”
“呵呵,端方。”珍妃的喃喃自语在冰冷的夜里化作一道白圈,消逝在鹅毛大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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