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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共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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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微明,白嘉轩又背着褡裢走下白鹿原,胸口的内衫口袋里装着姐夫朱先生写给张总督的一封短信。总督府门前比县府周到很多,荷枪实弹的卫兵睁眼不认人。白嘉轩情急当中就取出姐夫的信来。卫兵们几近无人不晓朱先生劝退二十万清军的豪举,因而放他出来。一名中年人接了信说:“张总督不在。信我给你亲交。你回吧。”白嘉轩说:“我要等见张总督。”中年人说:“你等不住。总督不在城里。你有事给我说。”白嘉轩把抓人的事说了,并带着威胁的口气说:“如果不放人,我就碰死到大门上。”中年人笑说:“碰死你十个也不顶啥,该放的放,不该放的还得押着。你快走,我还忙着。”白嘉轩急了:“不是我姐夫劝退方巡抚,你多数都成了乱葬坟里的野鬼!你们现在官儿坐稳了,用不着人了是不是?”中年人笑了,并不恶感他的说话,反倒诚心肠说:“旁人的事临时忘了,朱先生的事如何能忘?你回吧!如果七天里不见动静,你再来。”白嘉轩当晚就宿在皮匠二姐夫家里。

白嘉轩厥后引为毕生遗憾的是没有听到万人涌动时的踢踏声。四月初八在等候中到来。初七日夜里,白嘉轩一宿未曾合眼。他把阿谁白铜水烟壶端到鹿三的马号里,俩人坐着抽了一夜烟。天刚麻明,鹿子霖领着田福贤堵在门口。田福贤说:“嘉轩,从速敲锣!给大声呼喊,一概不要上县,不要听逆贼煽动。”白嘉轩冷冷地说:“那锣我不敢敲。”田福贤说:“你是官人又是族长,怎不敢敲?”白嘉轩说:“传帖上写的明显白白,谁不去县府交耕具,谁禁止去交耕具,一概砸锅烧房。我不敢。我怕砸了锅烧了房。”田福贤说:“谁敢!真的有谁烧了你的房,我让谁给你赔!”白嘉轩鄙弃地说:“你吹啥哩!传帖连县长都敢反敢弄,谁把你个总乡约当啥!”田福贤的脸臊红了。鹿子霖也感觉被轻视了不大安闲。白嘉轩说:“锣和锣槌在祠堂放着,要敲你们去敲。我本日个不敲。”这当儿村里传来三声惊天动地的铳响,邻近村庄也持续响起铳子的轰鸣。白鹿村一片开门关门门板磕碰的噼啪声,混乱无章的脚步声在凌晨沉寂的村巷里反响,一个个扛着犁杖,夹着权耙扫帚的男人,在蛋青色的晨光里跃进,仓促朝村庄北边的门路奔去。白嘉轩站在门外的园地上说:“决堤大水,如何掩挡?谁这会敲锣反对……非把他捶成肉坨儿不成!”田福贤煞白着脸:“硬挡挡不住,我们好言相劝或答应以?走吧!”白嘉轩推委不过,跟着鹿子霖和田福贤在村巷转着。村里已经变成女人的天下,没有一个成年男人了。没有男人的村巷就显出一种空虚和脆弱。白嘉轩心急如焚,那些被传帖煽动起来的农夫必定已经堆积到三官庙了,而煽动他们的头儿却拔不出脚来,贺家兄弟一怒之下还不带领世人来把他砸成肉坨!白嘉轩情急之下就拉下脸说:“二位忙你们的公事,我失陪了。”说罢就走。田福贤跑上前来堵住说:“嘉轩,实话实说吧!有人向县府告发,说你是起事的头儿。我给史县长拍了胸膛,说你绝对不会弄这号反叛的事。既然挡不住也劝不下,让他们去吧!你可千万去不得。”鹿子霖则笑嘻嘻地说:“我底子不信嘉轩哥会跟那些人在一块肇事。逛逛走!嘉轩哥,到你屋里坐下,让嫂子给咱沏一壶茶。”

四月十三日,白鹿镇上贴出两张书记,一张是夺职史维华滋水县长的号令,同时任命一名叫何德治的人接任。书记是由省府张总督亲身签订的。白鹿镇逢集,围观的人津津乐道,走了一个死(史)人,换了一个活(何)人;死的到死也没保持(维华)得下,活的治得住(德治)治不住还难说。白鹿原人诙谐的本性获得了一次绝好的演出机遇。并贴的另一张书记的内容就不大妙了,那是拘系拘押肇事正犯的布告,此中包含鹿三在内的领头进城的四小我,另有写传帖的徐先生,煽动起事的贺氏兄弟。围观的人看罢第二张布告的观感是,摔了一场平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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